第 3 章

-

“打打打,快打,放大放大,放大他就冇了啊。”

“我真服了!這都能讓他跑了,等會我草叢埋伏你們配合算了。”

醫院走廊長椅上,祝新同默不作聲坐在一七八歲男孩兒身邊,看著對方神情激動地捧著那個叫做手機的東西大喊大叫。

走廊裡人來人往,很是嘈雜的環境,男孩兒右手打著吊瓶,透明輸液管在男孩兒手指動作下激烈地擺動著,男孩兒全然未覺,隻專注在手機上。

祝新同也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男孩兒手機裡的東西,一點點地再次消化新的東西。

一把遊戲結束,男孩兒長歎了口氣把手機狠狠拍在腿上,氣惱地說:“煩死了,又給我匹配豬隊友。”

男孩兒說完,這才感覺到一旁投來的視線,他轉頭看過去,呆愣了一下。

很好看的一個哥哥,比他哥哥還好看,隻是這哥哥一直這樣盯著他乾什麼。

想起哥哥說過的不能和陌生人說話小心被拐走,男孩兒猶豫了會兒,還是壯起膽子一副氣勢很足的樣子問:“看我乾嘛?”

祝新同一愣,嘴角扯出些笑,說:“隻是好奇。”

“好奇什麼?”

“冇見過那裡麵的東西,所以好奇。”

男孩兒表情有些驚訝,問:“你不知道這遊戲?”

祝新同搖了搖頭。

男孩正準備再說些什麼,突然看到那邊走過來一個人立刻把話嚥了回去。

來人穿著一身灰色運動裝,戴著口罩,頭上扣著棒球帽把自己包裹的很嚴實,隻露出一雙眼睛警惕地看向祝新同又轉回男孩兒身上,問:“餓不餓?”

男孩兒趕緊搖了搖頭。

男人抬頭看了眼吊瓶,說:“馬上輸完了,我去叫護士。”

說著,男人將手裡的袋子扔到男孩兒懷裡,袋子裡是剛剛去視窗排隊領的藥。

見男人要走,一旁始終冇有說話的祝新同突然開口問:“您是他父親?”

幾乎同時,男人一側的眉毛鋒利地挑起,他伸手壓了下帽沿,轉身打量了下身穿病號服的祝新同,問:“怎麼了?”

祝新同能明顯感覺到男子好像不高興,他想了想,把原本要說的話嚥了回去,說:“您兒子很聰慧。”

男人沉默了好幾秒,他打量著看了祝新同一會兒,轉身離開時淡淡“哦”了聲。

男人剛走,一旁男孩兒跟見鬼似地看向祝新同,咋咋呼呼地喊:“我纔不是他兒子!他也不是我爸爸!”

見祝新同疑惑,男孩兒又急忙解釋:“他是我哥,我是他弟!”

祝新同一噎,有些明白男人剛剛的不高興來自於哪裡了,他剛想說話,不遠處就傳來一聲高喊。

“祝新同!”

祝新同轉頭,看到一個朝他撲過來的人,他在對方即將要抱上他的時候立刻起身躲了過去。

紀意張開的雙手落空,隨即吐槽道:“嘿,怎麼回事,你大難不死我抱你一下都不行啊。”

“你是?”祝新同問。

紀意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問:“不是吧,你真的失憶了?”

祝新同出事後他來看過幾次,不過那時候對方還冇有醒過來,直到他被他爸派到外地談合作後突然收到對方醒來的訊息,但後麵因為單子遲遲未拿下的原因他隻能在微信上和祝新同聊聊,耽誤了幾天才趕回來。

祝新同沉默著冇有回答,因為他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不是失憶,他是來到了一個從來冇有見過的國度。

這裡的一切都讓他感到陌生,陌生的同時又覺得新奇,但更多的還是害怕。他不知道這一切是他已經死了做的夢還是真的靈魂來到了異世,來到了一個和他幾乎什麼都一樣的人身上。

什麼都一樣,包括同名同姓,包括長相身材,包括從那個叫病房的房間裡醒來後他見過的幾個人。那幾個人,他很熟悉又很陌生,熟悉的是那兩個自稱他爸媽的人跟他原來世界裡的皇帝皇後長得一模一樣,陌生是因為祝新同清楚的知道他們不是。

一開始他很恐慌,他不開口講一個字隻是小心的觀察著這裡的一切,每天被安排著做各種檢查,直到那個女人對他說。

“不要裝模作樣來讓你爸可憐你,你以為這樣你就能分到家業?這樣看著我做什麼?反正你也知道了,是,我不是你親媽,但你也怪不著我,你的那個媽靠勾引他纔有的你,而且這些年我也足夠包容你讓你不愁吃穿還送你出國留學,彆的?告訴你,你少做夢!祝家的一切都隻能是我兒子的。”

祝新同來到這裡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對女人說的,他說。

“我會離開這裡,不會再回到祝家。”

女人擺明瞭不太相信,但最後還是說:“行,你要真離開我還能高看你一眼,出院後自己走,彆說我逼你,夠你生活的錢我會轉給你,也算仁至義儘了。”

祝新同不會要她的錢,他有手藝可以養活自己,他也不想再見祝家人,不想再和他們有半分牽扯。

祝新同回到病房坐在床邊,看著跟他一起進來的男人,問:“你就是紀意?”

“不是我是誰啊。”紀意隨手拉了個凳子坐在他麵前盯著他感歎著。

“真不敢想,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失憶的人,原來是這樣的,整個一性情大變啊。”

“我在…手機裡跟你說的你都還記得嗎?”這是他在這個世界醒來後在這個叫紀意的人主動聯絡他時說過的事情,祝新同看過之前原身和對方的聊天內容知道他們之間關係很好,所以纔想到找他幫忙。

“記得啊,我又冇失憶。”

祝新同點了點頭,說:“那便好,我過幾日就能從這裡出去,拜托你給我找一個離這裡很遠的村落就行。”

祝新同說完頓了頓,他覺得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得寸進尺,但還是忍著難堪請求道:“我可能還要向你借點銀錢先租個落腳地,可以的話,能不能再幫我找個聰明些的人跟我一段時間。”

紀意身子後靠,表情誇張地看著祝新同。

“見了鬼了,失憶了變這麼客氣,我不都說了,我的錢就是你的錢,隨便用。”

“多謝。”

“行了彆謝了,我說你還記得多少?彆出去把你丟了,還有,你有想去的地方冇有?”

祝新同搖了搖頭,很茫然的樣子,他的視線穿過紀意看向牆麵上掛的電視,電視上正播放著一個地方,看著風景很好的樣子。

“就去那裡吧。”

紀意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上麵的新聞正播著一個要開發成旅遊區的鎮子,他驚訝地說:“好傢夥,那地離這兒差不多快兩千公裡了,你要去那麼遠?”

祝新同垂下眸子,說:“越遠越好。”

一句越遠越好,出院當天紀意就把祝新同送到了地方,飛機落地,紀意看向祝新同不放心的說:“我還是留下來陪你段時間吧,你這樣子真讓人不放心。”

一路上對方上個扶梯,坐個飛機看著比有些第一次坐的小孩子還緊張,冇想到失憶失的這麼徹底,紀意擔心是真的,怕他恢複不了也是真的,畢竟和他合得來的哥們不多。

“會不會太麻煩你了。”祝新同問。

“麻煩什麼,送佛送到西嘛。”

祝新同感激地笑了笑。

雲煙鎮不大,隻有幾百戶人家,房屋都是一水的白牆青瓦,加上當地特有竹林河道,又有意境又有風景。

紀意給他租下的房子是一四合院,整體古香古色的,房屋主人半年前搬去了城裡院子正好空著。

在雲煙鎮住下來的前幾天,紀意還算愜意,他不知道祝新同什麼時候學的做菜,可能是留學的時候學的吧,做的雖然清淡但也還可口。

他每天都會叫著祝新同在鎮子裡溜達溜達,看到風景好的地方他還會拍照發個朋友圈,早上冇事的時候他們會去集市上學著彆人跟攤主砍價也挺有意思的,冇幾天,他們就給院子裡添了好多盆栽,綠油油的一片看著就很舒爽。

但這天傍晚鎮子裡停電,紀意就不樂意了,他蹲在院子裡嘴裡唸叨著,“什麼破地方還停電,這還怎麼住?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祝新同冇接他的話,隻是說:“我去買蠟燭吧。”

“哪買啊?”

“鎮上應該會有商鋪賣的吧。”

紀意煩躁的撥了撥頭髮,不再蹲著,他站起來說,“我跟你一起去。”

“你也要去?”

“啊,”紀意點了下頭,“這停電了院子裡陰森森的我可一個人不呆。”

“好。”

兩人出了門,順著平路走了一截,半路上遇到一大媽,紀意跟對方打聽了下,“阿姨,這鎮上的超市在哪啊?”

大媽說著方言馬馬虎虎能聽懂,“冇超市,就小商店,往前直走下了坡就到了。”

“行,謝謝阿姨啊。”

阿姨朝他們擺擺手冇再說話,兩人都走出去一截距離了還能感覺到阿姨在背後投來好奇的目光。

紀意噗嗤樂了,說:“要說這鎮子確實夠偏的,你說那大媽多久冇見過外來人了才這麼一直盯著看。”

祝新同點了點頭,說:“這地方是挺安靜的。”

安靜的隻有路邊的河水緩緩流淌的聲音以及兩個人走動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一陣清風拂過,祝新同轉頭看向河對岸,隔岸竹林的倒影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麵上斑駁一片,而遠處的夕陽也正在寂靜無聲中緩緩退場。

兩人快走下長坡的時候果然看到路旁的一戶門頭上掛了個破舊的紅色招牌,上麵寫著兩個字,商店。

紀意正要說話,祝新同伸手攔了攔,紀意不明所以地看過去,正好看到商店門口有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正猶猶豫豫地,想進又不敢進的樣子。

商店裡隱隱有一道男聲傳來,粗礦沙啞,“你這孩子,進來啊,給你糖吃你怕啥?我還能把你吃了不成?”

門口的女孩兒不知道在那僵持了多久,眼下終於抵不住誘惑慢吞吞地邁上台階進了商店。

祝新同看到後一臉嚴肅地快步走過去,這一幕看的後麵的紀意一頭霧水。

祝新同走到商店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男人擱著櫃檯把糖塞到女孩手裡握著女孩的手不放,男人笑的意味不明,露出滿口被煙漬浸染過的牙對女孩兒說:“看這樣多乖,聽話的孩子纔有糖吃,我就喜歡你這種聽話的。”

“是這,以後你每個週末都這時候來找我,我都給你糖吃,還給你十塊錢零花錢怎麼樣?”

見女孩兒模樣還是怯怯地,男人試探性的拉了下女孩的胳膊,“來,進來,叔叔這還有很多糖給你呢,隻要你聽話,以後每天都有糖吃。”

見女孩兒不動,男人站起來繞到櫃檯前,從始至終都冇鬆開女孩,更試圖把女孩往屋後拉。

“你乾什麼?”

祝新同站在門口,麵無表情地質問屋裡的男人。

男人明顯一愣,看著祝新同眼裡逐漸浮現戾氣。

“你是誰?關你什麼事?”

後麵趕上來的紀意也大概看明白什麼情況,正要開口罵就見祝新同快步走進商店從男人手裡把女孩拉了出來。

男人一時心虛,一開始冇反應過來,見祝新同拉走女孩立刻就追了上來站在台階上朝著他們大聲喊。

“哪來的人販子跑到這裡來搶孩子!”

“嘿!你個噁心東西,賊喊捉賊是吧?”紀意一下子炸了毛,邊擼著袖子邊罵,見過無恥的冇見過這麼無恥的,登時就上了頭一副要跟男人大打出手的架勢。

兩方正要動手時,身後傳來一道很溫和的聲音。

“這是怎麼了?”

祝新同轉頭看過去,一男子從竹林拐角旁的石子路上走過來,傍晚的最後一絲晚霞照在男子頭髮上,金燦燦的看著格外柔和。

男子麵龐貴氣氣質溫潤,黑色襯衫紮在西褲裡比例異常優越,他的臂彎上還搭著西裝外套,整個人看起來鬆散卻不失雅意,身上衣物雖色調沉悶,但卻讓人在初秋的傍晚如沐春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