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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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焦對李非墨的照顧堪稱無微不至,上到幫李非墨療養身體,下到為他穿衣做飯,全都親身上陣。

是以他們居住的地方冇有仆人伺候,整座山頭都是閻焦的地盤,除了他倆,冇有第三個人存在。

昨夜的荒唐隻有風雪窺見,閻焦後麵瘋得厲害,抱著人滾到了雪地裡,不少白雪融化成水。

倒是真應了那句話——天為被,地為床。

李非墨哭得嗓子都啞了,暈過去又被迫醒來,醒來又暈過去,如此數次,直到晨光熹微才被閻焦放過。

他現在到底是連普通人都不如的體質,又在屋外與閻焦糾纏了一夜,想要不病不痛簡直就是奢望。

李非墨高燒不退,閻焦硬是狠心晾了他半盞茶的時間,才喂他吃藥。

為了給李非墨療養,閻焦這些年蒐集了不少丹藥,自己也在學習煉丹,並四處蒐集丹方。

不過普通的風寒發燒,對他而已並不難解決。

吃過藥冇一會兒,李非墨的高熱就降了下來,隻是他疲累得厲害,依舊沉沉地昏睡著。

閻焦就守在床邊看著他,一步都不曾離開。

半夢半醒間,李非墨感受到有人在喂自己喝水,動作溫柔,還輕聲哄他慢些喝彆嗆著。

李非墨知道這人是閻焦,隻是他腦子混沌一片,不等他思考太多,又再次失去了意識。

或許是病情好轉,這次睡著後,李非墨竟有精力做起了夢。

夢境中,他站在一處豪華的大殿內,殿中佈置著紅綢,還貼了許多“囍”字,像是有新人即將成親。

李非墨覺得這裡的環境很熟悉,大概是他失憶前常待的地方。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夢到這裡?

李非墨正疑惑著,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清亮的女聲,“非墨哥哥!”

他下意識轉過頭去,隻見離他不遠處的地方站著三個人,左右是身穿華服的中年男女,兩人中間立著一位鳳冠霞帔的美貌少女,方纔便是她在呼喚李非墨。

此時三人臉上都掛著燦爛的笑容,齊齊朝他招手。

“非墨,傻孩子,愣著乾什麼,快過來。”

“非墨哥哥,我們該拜堂成親了,耽誤吉時可就不好了。”

雖然不懂現在是什麼情況,但李非墨似是被迷惑了心智般,下意識聽話地朝前走去。

剛跨出一步,李非墨忽然發現自己身上也穿著大紅喜服,他心道難不成今天是自己要和這個姑娘成親?

可他的道侶不是閻焦嗎?為什麼他娶的會是一個女人?

李非墨心慌意亂,抬起頭想問問那三人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卻見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環境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殿倒塌了一半,像是遭到了外力破壞,鮮紅的喜字被撕得七零八落,紅綢更是碎裂成一段段破布,散落得到處都是,沾上了許多塵埃。

最可怖的是,他目之所及的地方全沾滿了鮮血,此刻整個大殿都散發著濃厚的血腥味。

“非墨……”那三人一起叫他。

李非墨尋聲看去,而後瞳孔猛地一縮,驚恐地後退半步,一時竟忘記了呼吸。

隻見方纔還好端端的三人,此時頭髮淩亂,衣衫染滿血跡,臉上溫和的笑容消失,全都驚懼地睜大佈滿血絲的雙眼,用力得要把眼珠子的瞪出來一般,像是遇見了什麼萬分可怕的事情。

“你們……”

李非墨稍微緩過了神來,剛開口說出兩個字,眼前忽地閃過一道冷光,晃得他下意識眯起眼眸。

下一秒,他聽見了利刃斬過血肉的獨特聲音。

這次換他瞪大了眼睛。

麵前三人的頭顱從脖頸處斷開時,還維持著原來驚駭的表情。

新娘子滿頭的珠釵落地,發出叮叮噹噹的脆響。

血水噴濺的瞬間,李非墨看清了三人背後揮劍的那人。

一身暗紅衣袍,墨發飛舞,透過漫天的血水與他對視。

那雙眼睛,李非墨再熟悉不過。

“阿墨!”

在即將看清那人容貌時,耳畔傳來一道急促的呼喚,李非墨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很久冇有呼吸了,胸口憋悶得快要爆炸。

他本能地長吸了一口氣,視線逐漸模糊,過了一會兒又轉為清晰,隻是他看見的不再是血腥恐怖的畫麵,而是一張滿是擔憂的臉龐。

他從噩夢中醒來了。

“阿墨,你冇事吧?”閻焦擦去李非墨額頭的冷汗,語氣很是焦急。

他看見李非墨睡著睡著忽然眉頭緊皺,身上冒出冷汗,又哼哼了幾句意味不明的話,雙手像是想掙紮又動不了,宛如一隻被綁住的獵物。

他立時就明白李非墨大概是陷入夢魘中了,因此急忙上去叫醒他,喊了好幾聲李非墨才緩緩睜開眼睛。

“閻焦……”李非墨還冇完全清醒,迷糊地低聲喊他。

“是我,我在呢,阿墨彆怕。”閻焦將李非墨扶起來,抱進了懷中,手掌在他後背輕輕拍著。

李非墨枕著閻焦的肩,嗅著他的氣息,漸漸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脫離了夢境,冷靜些後,他混亂的心跳也慢慢迴歸正常。

李非墨這會兒有些缺乏安全感,可他渾身無力,不能回抱住閻焦,隻能輕輕地在他肩窩蹭了蹭。

他依戀的舉動勾得閻焦一陣心悸,不禁抱他抱得更緊,同時也忍不住想,李非墨究竟夢到了什麼,纔會讓他在自己麵前展現出如此不安的模樣。

這樣想著,閻焦也問了。

李非墨聲音有些啞:“忘記了,不過好像很恐怖。”

李非墨冇撒謊,他是真不記得夢境的具體內容了,醒來後,腦海裡也隻剩一望無儘的血紅,以及那雙陰戾的眼眸。

那雙眼眸的主人,李非墨應該是認識的,可當他試圖仔細回想時,記憶就會變得異常模糊,像是他的身體在阻止他想起那人是誰。

聽了李非墨的話,閻焦停頓了幾秒才安撫道:“害怕的話就不想了,隻是一個夢而已,夢都是假的。”

“嗯。”李非墨半闔著眼眸應了一聲。

大抵是害怕李非墨無事可做,閒著就又會去想夢見過什麼,閻焦攙扶他靠坐在床頭,看著他道:“你睡了兩天一夜,肯定餓了吧,要不要吃點東西?”

李非墨現在是**凡胎,無法辟穀,自然得像凡人一樣進食喝水。

“我想吃你做的麵。”李非墨被閻焦照顧慣了,也冇跟他客氣。

“那你等會兒,我做好了給你端過來。”閻焦說著就起身要走。

李非墨卻拽住閻焦的衣角,一雙含著脆弱的眼眸望向他,“讓我去幫你燒火吧,反正我自己坐在這兒也無趣。”

閻焦哪受得了他這樣,忙不迭就答應了,親自給李非墨穿上厚實的衣服,抱著人去了廚房。

兩人住在山上,房子並非豪華宮殿,而是幾座普通的青磚瓦房,院子裡大半的土地都拿來種菜了,隻留了一小塊地方用作培育花草。

此時寒冬臘月,土地被藏於厚雪之下,萬物沉寂,天地間彷彿隻剩灰白兩色,隻有角落裡的一小株紅梅開得正旺,成了院子裡唯一亮麗的色彩。

李非墨成了凡人,閻焦還是修仙者,隻是和李非墨單獨住在這裡時,他很少會使用法術,反而親手挖地、劈柴、跳水、做飯,就像一個普通的農家漢子。

李非墨以為閻焦是對他心存愧疚,不想表現得與他太過不同,顯出仙凡之彆,以免刺激到他。

畢竟閻焦說過,李非墨是為了救他才失去修仙的能力。

李非墨隱晦地提過讓閻焦不必如此,不過閻焦假裝冇聽懂,還是一切照舊。

李非墨是會做飯的,而且還很擅長,或許是失憶前學過,可惜的是閻焦對他的生活基本是大包大攬,他極少能自己下廚。

山下會有人定期送米麪油鹽上來,偶爾閻焦也會帶李非墨下去采買,不過買東西是次要,真實目的是讓李非墨散散心。

閻焦日日下廚,李非墨經常幫他燒火,已然練出了技巧。

廚房裡,李非墨坐在小凳上,白皙的臉頰被火焰烤出一層薄紅,他看著閻焦站在灶台前,熟練地揉麪擀麪抻麵。

閻焦暗紅的衣袍隨著動作搖晃,落在李非墨眼裡,某些時刻,似乎和他夢裡的那片血紅重合了。

李非墨及時垂下眼眸,將心裡升起的奇怪感覺壓了回去。

麵很快就做好了,大骨熬的高湯,粗細一致的麪條,上麵蓋著兩個荷包蛋以及幾片青菜,色香味俱全。

大冷天,吃這樣一碗湯麪再合適不過。

李非墨慢條斯理地吃著,閻焦就坐在他對麵,手撐著下巴看他。

這一年來閻焦經常這樣,李非墨都習慣了。

換作平時,閻焦除了看,嘴巴也是閒不下來的,總是扯些話頭跟李非墨胡天侃地,直到李非墨受不了,叫他安靜些,他纔會笑眯眯地閉嘴。

似乎話癆半天,就是為了看李非墨那副無奈的表情。

但他們前兩天晚上才起了矛盾,李非墨這會兒腰和那處都還痠軟著,露出的手腕上也有一片青紫的咬痕,足以可見那一夜閻焦有多狠。

這是閻焦有史以來最過分的一次,向來疼惜李非墨的他,在明知李非墨身體不好,吹了寒風容易生病的情況下,還是硬著心腸抱著他在雪地裡做了一整晚。

可李非墨不怪他,兩人各有各的堅持,會產生摩擦在所難免。

他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閻焦在意他,氣憤之下失去理智做出這種事,也不是不能理解。

上頭的情緒褪去,兩人都冷靜了下來,是以這會兒他們之間的氛圍不免有些尷尬,閻焦也不好意思再厚著臉皮講廢話打擾李非墨吃飯。

直到李非墨吃掉整碗麪,閻焦都在竭力當個啞巴,後麵還巴巴給人家燒洗漱的熱水,在李非墨洗完後又及時遞上擦臉的布巾,像個儘職儘業的小仆人。

待抱著李非墨回到寢屋,閻焦再也忍耐不住,將人摟坐在自己腿上,認真又委屈地說了聲:“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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