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與人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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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禧似乎早有預見,失笑道:“又要拉我陪著去見阿音?”阿諾皺起眉頭,眼簾半垂:“她,很好,是我蠢笨,實在不知道,如何與女子相處。”“每次去見未婚妻,你都跟受刑似的,唉,也是,女人的確麻煩,快走,那混貨來了。”阿禧臉上浮起絲同情,側目之間,忽然話鋒一轉,拉起同伴便往前急行。高台上,穆那衝與拓跋玨裘袍金冠,意氣風發地走過,眼風瞟見那兩人見他轉身便走的背影,氣不打一處,想了想,從懷中掏出把鐵彈子,居高臨下地瞄準,使出全身力氣,狠狠地擲將過去。阿諾聽得風聲,反手將鐵彈儘數收完,阿禧卻微微一笑:“我說誰呢?原來是穆那府的世子,這把天女散花當真使得精彩絕倫。可惜我等有事,下次再向世子討教,告辭。”拉起阿諾,如飛而去。兩人飛奔一陣,阿諾瞧他目色陰沉,勸道:“寧受人之欺,勿逆人之詐,他年紀尚幼,自小失去阿爹,不過調皮些,我們讓他便是。”阿禧恨恨地頓足:“你向來寬厚,任他欺負辱罵,我再忍他兩年,他若死不悔改,縱陛下和阿孃的麵子,我也顧不得了。”“總是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天女?撒花?他罵我是女娘?”遠處的穆那衝恍然過來,狠狠一腳踢在石階,痛得哇哇亂叫:“孃的,每次遇上這碧眼怪物,小爺都倒黴。”捧起痛腳,單腿轉圈跳得半晌,才轉向拓跋玨,咬牙道:“阿玨,快想出個主意,如何收拾他倆?”打不過,騙不成,還有什辦法?再說,“他們也未曾做出格的事,我看,還是算了吧。”拓跋玨無精打采地迴應。穆那衝擰著眉頭看過來:“出了何事?你竟護著他們。”眼見對方否認,道:“不說?阿舅賞我的寧都硬弓,你別想碰。”“我。”拓跋玨猶豫半晌,支吾片刻,低頭坦白:“阿孃又罵我了,說兩邊都是親戚,你與我要好,卻與他們鬨成那樣,說不定,長公主還以為,以為我懷化府在挑撥。”“你不曾給阿姑說?是那怪物欺我,揭承風麵具,他攔著,拿溪南頭盔當尿壺,他也攔著,這次,還是他先撞我的馬。”穆那衝憤憤地揮手:“你全看見的,多大個事?就**管我。”拓跋玨小雞吃米般點頭:“是,是,陛下都不管,就他管,隻,阿衝,你做甚我都一道去,長公主那邊,我娘。”穆那衝瞧表弟滿麵哀求,沉默半晌,終於豪爽地一拍胸膛:“我應你,不與他們計較,嗯,不動他們,那日笑我的小兒,你去給我找來,拿他射箭頂桃子,嚇死**,敢笑我。”蘇容若這廂不知自己已成為別人眼中的箭靶子,進得範家餅店,借著陰沉的天光,瞟見滿室清冷,判斷:位置好卻客人少,想必產品定位錯誤,傢俬廚具老舊,顯然缺乏資金更新。買過幾張薄餅丟給倩娘,才向掌櫃請用茅廁。低矮破敗的後院,一個垂髫女童和兩隻小臟狗正在打鬨追跑,泥濘地上印滿了零亂的梅花腳印。蘇容若入廁後,便站在院盯著看,心泛起久違的溫暖:前世是一隻金毛陪伴了她的少女和求學時代,後來忙於業務,身邊再也冇有狗們的影子。女童停下腳步怯怯地笑。蘇容若看她衣衫單薄,問:“可冷?”“有小黃小花,不冷。”“狗狗哪來的?”“阿爹路上遇到帶回家的。”那麵容愁苦的掌櫃,竟有一付柔軟的心腸。蘇容若正幾分訝異,一陣咳嗽傳來,伴著蒼老破碎的喚聲“二妞”。女孩聞聲離去,小花跟隨過去,小黃卻搖著尾巴,親熱地去磨蹭蘇容若的褲管,她伸手輕輕地撫摸它,小傢夥很快四腳朝天地享受起她的按摩服務。狗狗露出肚皮,是表明它全然的信賴和永遠不會的背棄。熟悉狗性的人心中柔軟,磨蹭半晌,才戀戀不捨地離開。前店掌櫃正和一亞特人低語,亞特人說:“你將這店院抵與我罷。”掌櫃語音幾近哽咽:“寒冬臘月,我一家老小,能去何處?”蘇容若心一動:這時空冇有麪條,今後冇準可借他之手開兩處連鎖店,雙方共贏,何樂不為?停住腳步,問:“你,欠他多少?”男子猶豫片刻,終於道:“五金。”又在蘇容若的追問下,講起了眼前的困境。他叫範大郎,繼承祖業卻不善經營,加之老孃和妻子相繼病倒,入不敷出,隻得靠舉債為生,年關又近,亞特人見他越欠越多,債務收不回來,便提出以麪店來抵押。蘇容若沉吟幾息,取出懷中佩玉,對亞特人道:“以此為押,他欠的債,你明日午時來取。”“小郎君的話,我怎會不信?”亞特人看她年紀雖幼,卻氣度沉穩,收起小覷之心,言罷施禮,告辭出門。“這可使不得。”範大郎連連擺手,卻見對方仰頭提要求:“我也不是平白幫你,我要隨時到你家和狗狗玩耍。”蘇容若見他忠厚善良,有與他長遠合作的打算,此時不能說出,便找藉口來往,慢慢建立關係,範大郎愣怔半刻,點頭同意。蘇容若接著建議:“你每日去買些排骨,漬菜燉後,肉和醬夾餅,湯加菜配送。夾餅的價格,可提到一個三株。你當注意,經行你處的,有許多官家仆人購物采辦,你做他們的生意便足夠了。”確有客人反應他家的餅硬無味,此法倒可彌補。範大郎的產品缺陷被人一語道破,彎腰長揖:“謝小郎君指點。”幾人轉出門來,蘇子越老氣橫秋地稱讚:“小六濟人之急,救人之危,為兄實不如你,五金非小數,你未稟告三叔嬸?真要拿玉佩去抵?”蘇容若道:“我用厭勝錢(壓歲錢)換。”漢以後流通銅鋅合金的貨幣。厭勝錢因用於供奉或裝飾,大多以金銀鑄成,實際價值比流通錢幣高。到老夫人處請安時,蘇子越便把這天的事詳細講過,蘇容若助人為樂的行徑,得到眾人交口稱讚和支援:小輩們湊齊厭勝錢,換得五金,婦人們則找出夾襖披風,米糕瓜果,準備一起送去。翌日天空依然飄雪,範家後院卻不再清冷,穀敏在屋中看望病人,蘇容若和婉兒則與二妞一起逗狗狗們玩。範大妞在院角石台洗衣,雙手被冷水凍得紅腫,眼神冷淡而防範。蘇容若目光與她一對,便知趣地保持著距離,不去打擾。三人跑得累了,改去前店歇息,恰逢街上當鑼響伴著喊話:“大喜,大喜,為賀小皇子週歲,洛京商戶減稅一成。後日全城流水席,大夥隨意參加。”坊傳令。蘇容若反應過來:此時空多數人都不識字,朝庭政令,多以口傳的形式下達民間。二妞歡呼,範大郎卻毫無喜色,蘇容若問其原由,範大郎道:“皇上先打雲國,突厥,後為梅妃建宮,西漠戰事也不曾停息,增稅三成,兩相一抵,仍比先前要多。”築傾宮,飾瑤台,作瓊室,立玉門,蘇容若記得不太清楚:好象是那個肉林酒池的昏君乾的事,原來這時空除了有洛京四公子,還有個紅顏禍水。此時的她當然不知,她的原身,和這紅顏禍水有極密切的聯係,而那人的纖纖玉手,也在一定程度,掌控了她未來的命運。——————注1,寧受人之欺,勿逆人之詐:是說情願受別人欺負,也不要認為別人總是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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