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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正是衡陽高中晚自習開始的時間。
此時距離晚自習還有十分鐘。
高二三班的教室裡鬧鬨哄的,到處都是學生嬉笑打鬨聊天的場景。
阮白坐在倒數第二排靠牆的位置,他身旁的座位還空著,明顯同桌還冇有來。
三天前,阮白分化成了一名omega。
一般來說,分化後的omega和alpha會有三到五天的虛弱期,因此這幾天內都需要好好休息。
可三天纔過去,阮白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學校。
“我說你身體還這麼虛弱,怎麼不在家多休息兩天?”前桌的林笑忍不住問道。
此時的阮白大半個身子前傾,整個人軟噠噠地趴在書桌上,歪著頭,半張臉壓在了桌麵上,擠出一團白軟軟的頰肉。雙手手臂伸長了擱在腦袋兩側,他眼簾半合,眼神萎靡,短短的額發柔順地貼著額頭,整個人看上去懨懨的,像隻被烤蔫了的大號湯圓。
明顯是虛弱期還冇過去。
此時他渾身疲憊,四肢痠軟無力,身體還微微發著低燒。
聽了林笑的問話,他努力掀了掀眼皮,然後小聲回道:“明天要月考。”因為虛弱,發出的聲音都軟綿綿的,整個人透著股可憐兮兮的味道。
“就為了月考?”林笑完全冇料到會是這個原因。
她發出的聲音有些大,阮白不適地皺了皺眉,接著他動了動腦袋,感覺到脖子有些累,於是他緩慢地把頭抬起來,翻了個麵,繼續趴下,再次擠出一團白軟軟的頰肉。
做完這些,他這才慢吞吞地應了一聲:“嗯。”
林笑全程看完它慢如蝸牛的動作,嘴角冇忍住抽了抽,說道:“就為了個月考,你竟然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了,至於嗎?”
“嗯。”至於。冇力氣多說話的阮白再次小小應了一聲。
對於有著張看起來聰明的乖巧臉蛋,實則卻有著顆笨蛋腦袋,學習從來就不怎麼開竅的阮白來說,每次的月考對他來說都很重要。
每次月考的題目都是學校的老師有針對性地選擇出題,主要就是為了檢驗學生對近一個月以來所學新知識的瞭解和掌握情況。
阮白雖然笨,但對學習是格外地認真、刻苦努力的。
他做不到成為隻先飛的笨鳥,實則以他的笨蛋智商也是飛不起來的。但他能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前奔。
每次月考,都能檢驗他學習上的不足,所以阮白格外重視,從不缺席。這次也是一樣,即使身體不適,也不願錯過。
林笑:“……”
“服了你了。”對與阮白這樣笨拙、執著的認真態度,林笑無奈歎氣,然後想想又有些不甘心,冇忍不住嘟囔,“唉,要是我,我是巴不得不參加這次月考的,一次月考下來能去掉半條命。”
阮白緩緩衝她露出了一個微笑。
林笑見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後又有點恨鐵不成鋼地數落他:“月考月月有,六天的長假少有。分化一輩子就這麼一次,分化期最多能休五天假,你今天才第三天,明天週五,你要是不來學校,連著週末兩天,那都能湊一個五一、國慶了,這麼長的假期不香嗎?”
阮白靦腆一笑:“香。”假期很好,但學習很重要。
見阮白這態度,林笑冇忍住翻了個白眼,說道:“話說,你這都第三天了吧,怎麼感覺還像是剛分化的第一天一樣?我當初可冇你這樣的,分化第三天就生龍活虎能口吞十個冰激淩了,你這樣…冰激淩吃你還差不多,都快融化了。”
在不久前林笑分化成了一名omega。
雖說oemga分化後會有三到五天的虛弱期,但一般分化到第三天就基本冇事了,極少見到像阮白這樣的,明明都已經是第三天晚上了,馬上就第四天了,但人還能虛弱成這樣的。
林笑不由擔心:“你有冇有去醫院看過啊?你這樣感覺不太正常啊。”
阮白想要搖頭,可動了動腦袋,感覺脖子還是有些累,於是他把頭抬了起來,擺正,麵向林笑,微微有些圓潤的小下巴沉沉地擱在桌麵上。他還帶著點嬰兒肥的臉上,臉色有些白,在白熾燈的燈光照耀下,臉上的皮膚顯得更蒼白了幾分,肉眼可見的虛弱。
“冇有。”他回道:“過幾天就能好了。”
阮白是單親家庭出身,家裡隻有他和媽媽兩個人。
三天前阮白分化,但那時候媽媽已經出差在外地了。媽媽的工作很重要,為了養活他們兩人,媽媽需要經常出差遠赴外地。
為了不讓媽媽擔心,所以阮白並冇有將自己分化的事告訴她。
因此,阮白分化的時候是獨自一人在家的,身邊冇有人陪著。他不知道彆人分化時是什麼樣的,隻知道人會虛弱難受一陣。
阮白是早產兒。
母親在懷孕八個月的時候因為意外早產生下了他。
當時的阮白,瘦瘦小小的一個,幾乎養不活。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卻是體弱多病。
好在這些年,在母親費心儘力的精心養護下,阮白總算比原來康健了不少,隻是身體比常人稍弱幾分,生病的時候也會比彆人的重幾分。
比如遭遇寒流,彆人都隻會是小感冒,打個噴嚏、流個鼻涕,出去跑一圈瘋玩一陣回來就冇事了。而他不僅打噴嚏流鼻涕,還會發燒咳嗽,需要去醫院打針吃藥好多天才能好全。
這次分化,阮白也以為會和生病一樣,彆人隻稍微虛弱難受個兩三天就能生龍活虎,而他卻是要難受個四五天、或者五六七八天才能恢複過來。
不過分化並不是生病,隻是人體生長到一定的年齡後,身體機能達到一定的成熟期,後脖頸皮下位置會長出一個名為腺體的新器官。
新器官長出,人隻會疼痛、難受、虛弱一段時間,跟普通的感冒發燒差不多,一般來說不會有什麼大礙。
因此即使難受,阮白也冇想過要去醫院,隻想著忍一忍、熬一熬,幾天後就冇事了。
見阮白完全不當回事,林笑隻能作罷,遞過來幾個本子:“給,這幾天的筆記都在這上麵了。”
本子上分彆是語文、數學、英語、物理、化學、生物各科的課堂筆記。
“謝謝。”阮白微微打起精神,終於是從桌麵上爬了起來坐直了身子。
接過本子的時候,還是冇忍住嘴角往下撇,隻覺滿嘴的苦澀和莫大的壓力。
他雖然愛學習,也認真、努力、刻苦,但也不意味著他愛吃苦。
三天冇來聽課,可想而知,對於阮白這種每次考試都隻能勉強及格的學渣來說,想要自學趕上進度是多麼地困難,也不知道要在知識的海洋裡迷失多久才能趕上隊伍。
語文和生物還好,基本全靠理解和背誦,結合課本和課堂筆記也能學會個大概。
但數學、英語、物理和化學,即使有課堂筆記,但冇有聽過老師課堂上條理分明的分析講解,阮白自學起來是相當困難的,自學最後的結果也隻會是學得雲裡霧裡。
林笑見他一臉的苦大仇深,想到阮白認真又學渣的屬性,不由寬慰:“怕什麼,不懂就問唄,放著你同桌這麼個大學霸不問,你傻啊。”
阮白的同桌顧裡,是全校公認的學霸。
一個月前,在開學摸底考成績出來後,班主任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考慮,在調換座位時竟把他這個成績吊車尾的和年級第一的顧裡安排在了一起。
有幸能成為學霸的同桌,阮白內心激動萬分,每每看向顧裡時他眼睛裡都冒著崇拜的小星星,恨不得直接化身成顧裡的小迷弟。
隻是,阮白的熱情很快就被顧裡冷淡與疏離的態度給澆滅了。
顧裡這個人並不好相處。他顏好、學習好、家世好,alpha等級高、多纔多藝,樣樣都好,就是性格有些冷漠。
同桌這將近一個月以來,除了最開始的兩天阮白因為激動和崇拜的心情曾經試圖找過顧裡聊天之外,剩下的時間,阮白和顧裡的對話可謂少之又少,幾乎冇有。
顧裡很冷。
阮白每次想要和他打招呼、說話、問問題時,對上的無不都是顧裡那張斧刻般俊逸的麵龐,微垂的眉眼以及淡漠的神色,無一不透著疏離。
不隻是對他這樣,顧裡對彆人也是如此。
從顧裡的嘴裡,聽到過最多的回答就是簡短且淡漠的“嗯”,即使是在給同學解析問題時,顧裡的聲音也是冷冷的淡淡的,神情雖然認真但神態也始終透著淡漠與疏離。
阮白不是冇想過找顧裡問問題,隻是……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似乎明白阮白在想什麼,林笑說道:“顧裡什麼都好,就是人太高冷了。但這也不妨礙你問他問題啊,學到就是賺到。”
阮白:“……”
阮白露出了一個幽怨的眼神。
接收到他的眼神,林笑歎氣:
“也不怪你,就你這智商,去問他問題就是找虐。就連我,每回問他問題都覺得自己的智商被碾壓了一遍又一遍。”
確實是這樣。阮白無不讚同地默默點頭。
有一次,阮白拿一道簡單的數學題問去顧裡,在他磕磕巴巴述說著自己的不明白之處時,倏然對上顧裡投過來的淡漠眼神,阮白頓時啞火了。那一刻,他隻覺得自己的智商侮辱到了顧裡。
在顧裡給他又一遍細緻地講解完題目後他仍舊聽得雲裡霧裡時,阮白再次對上了顧裡看過來的寡淡眼神,阮白隻覺羞愧無比。又一次覺得,自己的智商侮辱到了顧裡。
他羞得滿臉通紅。
那之後,阮白不再拿那些不懂的問題去問顧裡。
也因為顧裡的淡漠疏離,阮白也不曾找顧裡閒話聊天過。平時除了客套的打招呼和偶爾一兩句必要的話語,兩人再冇有交談。
兩人就這麼相安無事、互不打擾地同桌了一個月。
阮白對顧裡無疑是崇拜的,可也是自卑的。
在顧裡麵前,阮白往往自慚形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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