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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理由之少女
II
訣彆。奏響大地的人們。
1
騷動發生在時刻剛剛帶上了紫色的時候。
“阿瑪萊特”旅館的主人哈吉斯關上了被破壞的一樓,讓唯一一個毫髮無傷的青年去叫修理師。旅館的房間裡擠滿了受傷的弓瞳族(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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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就像傷兵院一樣。在充滿著青年們的呻吟和怨唸的地方,也冇有客人願意留宿。
哈吉斯放寬心胸和熟識的客人喝了一杯,一個青年突然走了過來。
哈吉斯瞪大了眼睛。回來的不是他派出去的青年。
「你,為什麼來到了“外麵”…」
哈吉斯就此沉默不語。周圍的人也一樣。
青年的嘴角浮現出淺淺的笑容。
「好久不見了,哈吉斯大叔。聽說你的劍被折斷了?」
「…不,不是我的劍被折斷了。我的劍早就枯萎了。」
哈吉斯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月瞳族(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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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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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的青年。他的純白體毛很有光澤,碧色眼眸宛若冰潔。那俊美的容貌乍一看弱不禁風,但他身上卻有一種微妙的銳利感覺。他的額頭上纏著紅色的頭巾(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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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遮住了眉毛和耳尖,讓彆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夠絲毫不鬆懈地觀察著對方的樣子。他就是個這樣的男人。
「那是誰的?」
「是我這兒的年輕人的。實在是太慘了,我讓他們睡在這裡了。」
「我可以和他們說幾句嗎?」
「呀,這個…」
「不行嗎?」
「呃…不,你去找他們吧。」
青年點了點頭。他回頭看向樓梯,帶著沉思的眼神向二樓走去。
「阿德尼斯。」
哈吉斯叫住了他。
「你見到家人了嗎?」
「我冇有這種打算。」
很乾脆的回答。阿德尼斯就這樣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樓上。
等青年的身影消失後,其他人纔開始說話。
「那傢夥…到底想回來乾什麼?」
「誰知道呢…不過那傢夥原本也是“外麵”的人…冇什麼好奇怪的…」
「但是,現在他是“裡麵”的人了。」
這時,在城市的入口,響起了不知何人的悲鳴。
「這次又怎麼了?」
哈吉斯歎了口氣,說道,「今天還真是有很多麻煩的客人…」
就在哈吉斯皺著眉頭站起來的同時,又有人叫了起來。
「是…是饑餓同盟(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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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
這簡單的一句話讓恐慌一瞬間蔓延至全城,哈吉斯等人自然也被捲入其中。
在火紅的夕陽下,就在人們的影子長長地投在腳下的時刻——
那群影子出現在了城市中。
他們舞動著陰鬱的外套,肉桂(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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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的香氣突然瀰漫開來。異形的影子像是滲入了城市一般出現在了這裡。他們是分辨不出種族的狂人,全身都胡亂地寫著莫名其妙的印記(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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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撥弄著生鏽的樂器,揮舞著殘刃的枯劍,用手中的燒火棍試圖撈出居民腳邊的影子。
城市中的居民在恐慌中爭先恐後地逃走。萬一被饑餓同盟(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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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n)吞噬——就會成為這個世界的影子,永遠在痛苦中徘徊。每個人的腦海中都充斥著恐懼。
「怎麼回事!竟然出現在這樣的城市裡…」
——NNNNNNO0000WWWWWHHHHH……
哈吉斯的叫嚷被妖異的歎息聲淹冇了。
那是一種既尖銳又空虛的叫喊。影子們奏出魔性的不和諧音符,從街上走了過去。這時,所有人都意識到,饑餓同盟(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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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正在向城堡前進。
他們的目標是城堡,或者說,是城壁的“裡麵”。但是,城門很快就關閉了,影子們一個接一個地沿著牆壁不停前進,終於在離太陽最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們,聞到了同伴的氣味。」
過了一會兒,哈吉斯做出了嚴肅的判斷。
「有人即將加入饑餓同盟(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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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那是一個厭惡著都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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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關於這世界的一切都無法享受的傢夥。」
然後,他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看旅館。
那個青年到底想和受傷的失敗者們說些什麼呢?
但是,那個麻煩的人,已經在饑餓同盟(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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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n)停下腳步的時候離開了。
至於他到底說了什麼,弓瞳族(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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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的青年們誰也冇說出來。
2
「突然就想到要叫你過來了呢。」
貝爾感歎道。現在,她正坐在座位上吃著飯。在吃了一塊花肉之後,她繼續說,
「哎呀,冇想到能無罪釋放呢。」
此刻站在貝爾身前的是一個渾身包裹著金色體毛的月瞳族(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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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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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男人。他的名字叫夏迪=加普。在“劍之國”,他是統領“正義(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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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之騎士團的男人。他有著漂亮的鬃毛,雄壯的身軀,用澄澈的眼睛盯住了貝爾,姿勢筆直,紋絲不動。雖然他剛剛邁入壯年,但是威嚴卻非同小可。這個男人出現的時候,貝爾甚至以為是王之類的人來了。
「你根本就冇犯什麼罪。」
加普說著,在圓桌(Table)上放了一塊手掌大小的銀板(Card)。
“永不枯萎的鐵”——這是用和硬幣(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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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同樣的材質製成的,非常貴重的東西,隻要賣出一個,就足以維持貝爾一年的生活。
「這是什麼?」
「決鬥許可證(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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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之後就在規定的位置,隨便刻上一個屬於你個人的印記(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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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就行了。」
貝爾冇有停下吃東西的手。她挑了挑眉毛,看著加普。
「最近,郵政公司(ディールズハット)給我寄來了一隻鳥。」
聽到這裡,貝爾恍然大悟。但她仍然隻是默默聽著。
「你的師父拜托我照顧你,讓我保證你身為劍士(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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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t)的生活…怎麼了?不拿許可證(Tag)嗎?」
「哎呀…單憑一個口信,就能打動像你這樣的人,我在想,我的師父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像我這樣的人,是根本不可能陪在他身邊的。」
「唔嗯。」
「說實話,我很羨慕你。因為你能接受他最後的考驗。」
貝爾茫然地點了點頭,絲毫冇有伸手去拿卡片的意思。
「…你恨那個人嗎?」
「我已經把所謂的憎恨全都忘了,所以根本恨不起來。不過,雖然有點對不起你,但是,這東西我不太能要啊。」
加普用手指咚咚地敲著桌上的卡片,像是在思考著貝爾的話一般點了點頭,然後把卡片推到了貝爾那邊。貝爾用黑色的雙眸直視著加普。
「從你在獄塔呼喚我的時候開始,你就是我的客人了。我認為,劍士在選擇自己的客人之後,就應該為之奉獻全部。」
貝爾的目光落在了卡片上。
「而且,我個人對身為劍士的你抱有期待。」
「但是…我並不想在這個國家當一輩子的劍士。我想要成為的是旅行者(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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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而且,我覺得用劍還要什麼許可,實在是太蠢了。」
「我知道。你的師父對你的期望,以及你對你自己的期望,我都明白。還有,我也明白對我們來說需要耗儘一生才能得到之物,對你來說隻是過程之一。但是,為了踏上旅途,你必須去一一完成每一位王所締結的契約之中規定的使命。因為,開啟旅行之門的權利,不能對國家毫無利益,或是無視法律。你作為劍士,必須先要為這個國家做出貢獻。」
加普說道,那既不像是勸說,也不像是在強迫。
(知道,嗎…)
這個男人為什麼能麵不改色地這麼說呢?
(真精明啊…)
「我…」
貝爾變得吞吞吐吐。但是,她的手已經放在卡片上了。
「我受到了詛咒。受到了成為旅行者(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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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後就會受到的詛咒。也許正因如此,我的劍纔有了“區彆”的概念。」
「區彆…?」
「無論是花,石頭,樹木——還是各個種族的人,我本來都能一視同仁地全部殺死的。」
加普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好厲害的言論。」
「哎…?」
「你是說,無論是人是花,你都能殺死嗎?」
「因為…」
「將殺人想得和殺花一樣,我覺得這纔是被詛咒了。」
「很野蠻(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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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嗎?」
加普板著臉,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對於我來說,冇什麼比劍產生了“區彆”的概念更可怕的事了。這把劍,就像是我在觸碰什麼時候戴的手套一樣,本不應該有任何區彆。」
「這麼說,你在觸碰對方的時候就已經斬向對方了嗎?」
「不是這樣的…不過…」
「嗯…?我怎麼都不覺得你受到了詛咒。至少…我不覺得你是被詛咒了。」
「什麼意思?」
加普緩緩搖了搖頭。
「總而言之,除非你自己解開詛咒的含義,否則你是不會明白的。而且正因如此,你才更應該拿走許可證(Tag)。」
貝爾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
「真敵不過你啊…」
她用手緊緊握住了銀光閃閃的卡片。
「…我的印記(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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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嗎。屬於我個人的印記(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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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啊。嗯,可以刻上“野蠻(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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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嗎?」
「貝爾。」
加普有些驚訝地責備道。
貝爾正要笑著說些什麼,旁邊立刻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是那個長耳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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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的孩子。他隻是稍微吃了幾口擺在桌上的飯菜,就哢嚓哢嚓地咬著餐具嚥了下去。貝爾帶著一臉難辦的表情看著加普。
「劍士,要以客人為重。」
加普斬釘截鐵地說道。
「能得到旅行中的長耳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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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的親近,能招待像這樣的客人,你應該認為是一種榮譽。」
「客人…嗎。」
貝爾歪著頭,盯著咬著盤子的孩子的樣子。
三人來到了中位東(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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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的城區。加普把貝爾帶到了他當學徒時住過的房間,現在,他似乎還在經常使用這裡。
三層高的樓向著六個方向整齊排列。他們來到了位於上位東(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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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那棟樓的最頂層的房間。
貝爾剛一進屋,地板就發出了一聲慘叫。樓下的住戶也開始騷動起來,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事。
地板承受不了劍的重量。無奈之下,加普和大樓的管理者商量,決定讓貝爾住在一樓的一個角落處的房間裡。
加普的表情真的是非常遺憾。貝爾身為他的客人,他一定是希望貝爾住在自己曾經住過的房間裡吧。
(真固執啊。)
這並不是在表達不快。但是,貝爾自從被加普帶到這裡以來,心情確實一直不太平靜。她甚至想,還是住在那座“阿瑪萊特”旅館更平靜一些。
房間就不說了,加普留下的所有傢俱,貝爾都領受了。堅固而冷淡、冇有任何多餘的裝飾、讓人倍感親切的床、衣櫃、桌子椅子等,被一件件地搬進了一樓的貝爾的房間。
「好豪華啊。」
最後運進來的窗簾為房間增添了一抹彩色,貝爾感歎地說道。
「說起來,你一開始就該來找我的。」
加普一臉惆悵。
「我不太想依賴他人。誰都不想。」
貝爾坐在床上,抬眼看著加普。
「不過,事到如今,我還是會來拜托你的。彆後悔了。」
加普臉上浮現出苦澀的微笑。
「我過會兒會再來的。」
說完,加普就離開了。
「好久冇有用過這麼高級的浴室了。」
貝爾抓住了馬上就打算開始啃咬傢俱的長耳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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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的孩子,走進了浴室。
配備在這裡的水晶球既不會渾濁,也不會泄露熱量,是上等的產品。貝爾打碎巨大的水晶球,濃濃的熱氣頓時冒了出來。浴缸裡的熱水越來越多,貝爾往裡麵放進了幾個封住了冷水的小水晶球,用來調節溫度。這樣就好了。貝爾興奮地脫掉衣服。那個孩子想要逃跑,卻被貝爾一把抓住提了起來。他罕見地做出了抵抗的動作,好像很討厭洗澡的樣子。但那是不行的。
「這種臟兮兮的樣子肯定會被加普嘮叨的。」
她毫不在意地扯下了孩子的衣服。與其說是客人,不如說是在照顧一個大孩子。
「什麼啊,你是男孩子嗎?」
她毫不在意地抱起掙紮的孩子,硬是和他一起泡起了澡。孩子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似乎是被熱水嚇了一跳。這溫度對貝爾來說倒是很舒服。孩子紅色的眼瞳濕潤了。有這麼討厭嗎?貝爾放開了手,而孩子則呆呆地坐在了浴池裡。他自始至終冇有露出任何表情,不對,現在他的那個表情,是在表達悲傷嗎?
「你打算去哪裡?」
孩子垂著長長的耳朵,一言不發。
貝爾打碎泡沫的果實,將裡麵的東西放進了熱水裡。白色的泡泡漂了起來,淡淡的柑橘味香氣籠罩著二人。貝爾用海綿(Sponge)給他洗了洗身子,孩子的臉顯得更加悲傷了。然而,那隻是看起來是那樣而已。不過,那張俊美的如洋娃娃一般的臉果然還是無比寂寞的樣子。貝爾抱緊了孩子。她總覺得,真正寂寞的人是自己纔對。
「被人親切對待還真是辛苦啊。」
她自言自語道。在淡淡的香氣籠罩下,時計石(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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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呈現出暗紅色。真是的,這樣的時間快點過去就好了呀。
暮色慢慢降臨。
冇過一會兒,加普回來了。不知道是去了哪裡,他渾身上下帶有一種緊張的感覺。當貝爾幾乎一絲不掛地迎他進房間時,他的表情頓時如嚼了苦果一般苦澀。
「你必須要學會在都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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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中生活。」
「我纔不在乎呢。因為我很野蠻(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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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嘛。」
貝爾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心中卻嘀咕著,又搞砸了啊。為什麼我不能做得更好呢?
「不過,嘛,我可不想給你添麻煩。」
說著,她老老實實地取出衣服穿在身上。孩子呆呆地望著貝爾。他倒是很自覺地把衣服穿好了。
「對了,你有什麼事?」
「同意謁見了。」
他若無其事地說道。
「在明天的黃色之刻(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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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貝爾覺得,自己似乎還在彆的地方看見過像這樣輕描淡寫地說出意外之事的人的樣子。那是個越是認真,就越是飄飄然地將事情告知他人的某人的樣子。
但是,如今早已時過境遷。
「已經?就在剛纔?」
「我已經事先委婉地和王說過了。」
貝爾無言以對。
「真厲害啊…你。」
她終於感歎道。在都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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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中,這是罕見的讚揚。加普越發板著臉,為了掩飾害羞,他望向圓桌(Table)。
「果然枯萎了嗎?」
桌子上,一隻風媒花(鳥)正在水籠中發芽,開出新的花朵。
「如果我能再早一點過來的話,言語之葉就應該還在盛開吧…」
「不,沒關係哦。說到底,那本來就是寄給你的傳話(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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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吧。」
「那是師父最後的話語。可以的話,我想和你一起領受。」
加普斷然說道。最後,兩人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貝爾開了口。雖然她提起了這件事,但是其實並冇有多大的決心。她隻是想通過說話來緩解心情。
「喂,加普…關於最後的試煉,師父有冇有說過什麼?」
「什麼?」
「這個嘛。…比如說,會被不肖的弟子殺了之類的…」
話音剛落,她的心臟猛然跳動起來,眼神也自然而然地變得銳利。她嘴唇顫抖著,仰視著加普。加普的表情絲毫冇有動搖。
「他什麼都冇說。不過,就算髮生了那樣的事,那也是他所希望的吧。冇有人比你更受師父寵愛了。」
貝爾笑著歎了口氣。
「謝謝。」
加普靜靜地點了點頭。
遠方傳來了奏響大地的人們宣告一天結束的音色。那是貝爾從很小的時候就在一直練習的旋律。那樣的旋律真的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了過來。對於一直遊離於大地之外的貝爾來說,對大地的呼喚隻是一種空虛的行為罷了。
「不去見見父母嗎?」
加普突然問道。
「有機會的話,會去的。」
「如果要去見他們,最好是在紫之刻(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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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剛剛開始的時候。對演奏者(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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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來說,那正是迎接客人的時刻。」
「我…冇打算去當以前的父母的客人。」
「是嗎?」
加普吞吞吐吐地說。這副樣子,與他的風采毫不相稱。
「不過——至少還是讓他們看看你的臉比較好。可以的話,也可以委婉地告訴他們你回來了。」
有點不自然。他的意思,就好像貝爾現在不去與他們見麵,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了一樣。貝爾終究冇能看穿加普的意圖。最重要的是,她有一種毫無來由的牴觸感。她不太想去明白自己抗拒與養父母見麵的原因是什麼。而且她知道,要是想明白這個問題的話,就隻有實際去和養父母見麵才行。她並不是不想見麵,隻是……
「現在還不能見麵。」
說著,貝爾把目光從加普身上移開。雖然語氣平靜,但她是在拒絕談論這個話題。
加普默默地點了點頭。他帶著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的表情,很快離開了房間。
貝爾對著加普的背影表示了深深的感謝。他親自來照顧貝爾,即使隻是因為忠實地遵從了師父的話,那也是對貝爾而言無法償還的人情。這份人情壓在貝爾身上,沉重得讓她忍不住想要逃離。
(你隻要保持你的這份堅毅就好。)
貝爾似乎聽到花在桌子上這麼說道。但是,這也是很難做到的事情。
3
在時間到達紫之刻(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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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之前,貝爾走出了房間。她揹著劍,路途中在即將關門的店裡換了身衣服,穿上了代表著下位東(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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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的嫩草色(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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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朝著以前的家走去。
在此期間,那個孩子被她放在了房間裡。話雖如此,那也隻是因為他冇有表現出要跟上去的樣子而已。對著離開房間的貝爾,他依然露出了安靜而無機質的側臉,不一會兒就再次坐了下來。
他的手中拿著貝爾給他的碗(Cup),裡麵有一顆“石之卵”。孩子呆呆地望著窗外好長一段時間。太陽落山了,房間裡一片黑暗。夜晚來臨了。從黑暗的另一邊,巨大的藍色星星靜靜浮現。淡藍色的光輝從窗外照到孩子的頭上。
孩子用手握住了碗中的碎片。
那既不是鐵,也不是陶器。若以為它很重,那麼實則很輕。若以為它很輕,那麼實則很重。孩子冇有任何預兆地吃起了這不可思議的“石之卵”。
舔,咬,嚼碎——聽起來在口中變得無比苦澀的聲音傳了出來。
那個聲音突然停止,然後,變化出現了。
彷彿是被聖星之光(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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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所魅惑一般,孩子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噢噢…
呻吟般的聲音從他的喉嚨中漏了出來。他的身體在顫抖。下一瞬間,他的眼睛深處亮起了光,眼瞳中帶上了知性的光芒,並且那光芒漸漸傳遍全身。
孩子顫抖著站了起來。有什麼人離開了他的身體,取而代之,另一個人進來了。伴隨著這陣顫抖,他長長的耳朵翹了起來,脊背也挺直了,手臂向左右大幅延展,下巴收了起來,眉間泛起了深深的皺紋。他的嘴蠕動著,就像是在沉思一樣。突然,他的臉上煥發光彩,喃喃道。
「嗯。原來如此,這就是“賢者之石(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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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啊。真是奇怪的味道,讓人噁心。」
他的樣子已經很難稱之為是個孩子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世界,帶著譏諷的笑容陷入了沉思。他的身上帶有奇妙的老成,又有幾分的活潑。
突然,他的神情扭曲了。他摸了摸身體各處。
「血……攻擊誘發性(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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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嗎。還真是被打得很慘啊。不過,與世界為敵還是有意義的。」
他露出滿足的笑容,遠遠地望著聖星。他用那隻手摸了摸胸口,翻了翻背心的口袋,發現冇有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後,憤憤地瞪著窗戶。
「愚蠢,會有人連因果之線都一併交出去嗎!」
他打心底裡感到荒謬,咒罵著映在窗戶上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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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為了打破自己的虛像一般,他打開窗戶,猛地跳上欄杆。
「不用再重新計算了!我隨處可見的“式(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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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們啊,快去打探訊息。」
伴隨著尖銳的斥責,風捲了起來,就像是跪拜在王身邊的從者一般。樹木在騷動,風聲四起。
「是那邊嗎?」
他微微揚起嘴唇,以毫無親和力的表情盯著城市的方向。
「帶路!」
他跳了起來。一陣更強的風捲起了他的身體。刹那間,他的身體如夢幻般消失了。
在聖星(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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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的照耀下,殘留下的影子也慢慢消失了。
“阿瑪萊特”旅館中,受傷的弓瞳族(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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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們正藉著醉意高談闊論。
「真的能相信他嗎?」
「那傢夥原本也是“外麵”的人,和我們是一樣的。」
「可是現在是“裡麵”了,已經不一樣了。」
「那你說他這樣來探望我們是為什麼?」
「是為了讓我們的劍複活吧。」
「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這時,大家都沉默了。他們表情嚴肅,用手觸摸著自己的斷劍。其中也有人早早就放棄,已經把劍弔唁了。但也有人決定視情況將被埋葬的劍重新挖出來。
「聖灰嗎…」
其中一人盯著放在圓桌上的瓶子,沉重地低語著。這正是從“裡麵”來的戴著紅色頭巾(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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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男人帶給他們的東西。
在“裡麵”,既冇有生病也冇有受傷。因為,聖灰這種不可思議的東西能夠時刻治癒、嗬護所有的人。對於連請一個治癒者都要花大價錢的“外麵”的人而言,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但也正因如此,“外麵”的人才認為聖灰其實是一種劇毒。“裡麵”的人之所以很難生下孩子,就有人說是聖灰的緣故。所以,他們也冇有告訴哈吉斯這件事。要是被他知道了,他肯定會不容分說地把聖灰扔了。但是——
「那傢夥說過,隻要用了聖灰,我們的劍就能複活。就算那是謊言,他又是出於什麼目的說謊的呢?」
「真奇怪啊。聽他的意思,他是為了試探我們的“惡”…」
「怎樣都行,隻要能再一次揮舞這把劍——隻要能讓那在令人厭惡的長耳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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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和那個毫無特征的小鬼麵前雪恥,哪怕是毒…」
「所以說,等一下啊。你們所有人,說的話都很不對勁啊,不要稀裡糊塗地就上了危險的圈套。」
「隻有你一個人的劍平安無事,所以你才能這麼說。」
「就是啊,要不把這傢夥的劍也打碎吧,這樣他不就能平等地和我們思考問題了嗎!」
「等一下,等一下,好不容易得救了,又何必自相殘殺呢?」
這個人驚訝地阻止了他們。他甚至在想,那個青年難道是為了製造爭端才帶來聖灰的嗎?
「阿德尼斯…」
紅色的頭巾浮現在他的眼前。青年完全看不出他的意圖。直截了當地說,他是個不可信的男人。
「總之,這裡有從那個長耳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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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身上搶來的東西。」
他將一塊金色的懷錶拿在手上,環視所有人。
「那傢夥的種族出了名地重視這種東西。把這東西當做誘餌,引那傢夥出來,不就得來全不費工夫了嗎。問題是,到那時候,我們的劍…」
說了一半兒,他的嘴巴突然張得大大的。
「怎麼了…?」
青年啞然地指著房間的一角,大家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轉向了那裡。他們所談論的長耳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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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就在那個地方。但是,他的精神麵貌變得完全不同,原本空虛的視線變成了銳利的目光;原本一副完全無法捉摸的表情,變成了正在思量著什麼無法估量的可怕之事的,讓人充滿緊張的表情。他背靠在牆上,帶著笑意看著嚇得魂不守舍的青年們。
「真是不學乖啊。你說要找誰雪恥?」
他冇有掩飾自己的嘲諷之意,毫不客氣地走了過去。
青年們也突然興奮起來。他們拿起剛剛定做的,既冇有經過調整,也冇有刻上刻印(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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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的幼劍。雖然他們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是總之,抱著“不去殺就會被殺”的自暴自棄的態度,他們朝著孩子蜂擁而至。
刹那間,火焰燃起。在幾乎不可能有火星的空間裡,幾個人瞬間變成了火球,躺在地板上打滾。一股難聞的氣味瀰漫在整個房間裡。恐慌降臨了。
「對付你們這些人,心算就夠了。」
孩子哈哈大笑起來。
有一個人看到了浮現在地板上的“式(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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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那是非常簡潔的演算魔法(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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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但是,他還冇來得及將這個資訊傳達給夥伴們,就被冰刃貫穿身體,連飛出的血沫都凍結了。怒號與慘叫響徹整個房間。孩子一臉輕鬆地躲過了向自己疾馳而來的劍,拿回了懷錶,用瀟灑的動作把錶鏈係在了胸前的口袋裡。他轉動錶冠(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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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高興地看著指針隨著纖細的齒輪轉動而轉動、銘刻時間的樣子。期間,青年們一個接一個地被撕碎,被炸飛,被凍結,亦或是化為熊熊燃燒的人體火把。
不久,房間裡充滿了呻吟的聲音。冇有火,冇有冰,冇有風之刃,也冇有被砍飛的手腳,什麼都冇有。青年們四肢健全地層層倒在了地板上,閉著眼睛不停地掙紮著。
「好好做個噩夢吧。」
他調皮地說著,露出了令人訝異的天真笑容。他把懷錶放進口袋,伸手去拿桌上的瓶子。
「嗯?“劍之國”的名產嗎?」
他仔細端詳了一番,然後把它收進了另一個口袋。
「好像也冇什麼價值。」
他隔著口袋敲了敲這個“冇什麼價值”的東西,卻是一副喜歡得不得了的樣子。
這時,樓下傳來了呼喚青年們的聲音。是旅店的老闆吧。孩子麵對著窗戶。在黑暗的對麵,傳來了妖異的歎息聲。那是一群在這個世界上無處安身,永遠彷徨之人的合唱聲。
「哼哼,這歌聲不是挺歡快的嗎。」
他從窗戶探出身子,看著映在窗戶上的,自己的麵龐,笑容突然消失了。
「無需我插手了吧。我心愛的姑娘是不會那麼容易就被煉獄之夢吞噬的。」
在聖星(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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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的照耀下,孩子的身影消失了,隻留下一個微不可聞的聲音,
「理由之少女啊…」
這聲音也像影子一樣消失了。房門打開,哈吉斯走了過來。他環視了一圈睡得正香的青年,“哎呀呀”的嘀咕著,給每個人都蓋上了毛毯。
「自暴自棄了嗎…我在第一次被折斷劍的時候,也是這樣吧…」
他一個人自言自語著,關上了那扇被打開的窗戶。
「劍士(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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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t)這種人啊,在劍被折斷之後,會變得更強哦。」
貝爾來到了下位東(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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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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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的城區。令人懷唸的風景闖進了她的內心,然而,她卻十分困惑。
米莫劄夫婦的家就在附近,就在她的眼前。貝爾已經可以看見窗中的燈光了。養母把在農場使用的樂器暫時放了下來,晚飯也應該早就準備好了吧。被催了好幾次之後,養父那鑿石的手才終於停了下來。這才意外地發現自己已經餓了的養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領著身邊年幼的貝爾,來到餐桌旁邊,看著她幫起了養母的樣子。養母總是訓斥著做得不夠熟練的貝爾,卻又總是第一個讓她吃最好的東西…
貝爾的腳動不了了。劍很重。地麵偏偏在這種時候抓住她的腳不放,阻止她前進。
今天的我不是一個人。她在心中默默說道。我不是一直都是一個人。自從將這把劍握在手中之後,就不是了。米莫劄夫婦會因此感到不安嗎?還是已經什麼感覺都不會有了?貝爾知道他們會來歡迎自己,也一定會為自己的來訪感到高興。但是,這一切都是那麼沉重,讓她無法前進到那個地方。
遠處傳來了歎息的聲音。那是貪食著成為人們的食糧的,各種各樣的音色的阻礙之音。一旦被它襲擊,作物的收成就會變得極差。
——NNOOWWHHEERREE……!
饑餓同盟(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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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n)在頌唱著古老的神代語言。
哪裡都冇有。哪裡都不存在。
哪裡都去不了。哪裡都待不下去。
無何無鄉(N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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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E
R
E)。
那是完全違背了“享受”這一世間最偉大的法則(T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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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
a)的詞語。那個聲音聽起來極具誘惑,而且與劍的低吼不同,是另一種誘惑,會被吸引到完全相反的方向。
劍在貝爾的背上發出微弱的輕吟。
「沒關係。」
貝爾輕輕觸碰劍柄。
(沒關係的。)
然後,她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去。不知不覺間,她加快了步伐。
回到房間之後,貝爾冇有看到孩子的身影,但她並不在意。貝爾坐在床上,拿著決鬥許可證(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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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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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沉思片刻。在麵見王之前,她有必要在上麵刻上某種印記(S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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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她馬上就決定好了。刻上了“拉布萊克”這個印記的許可證(Tag)被她毫不猶豫地拴在了劍柄上。果然,隻有這個印記(S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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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l)才最能代表這個國家的自己,她想到。
4
「請轉告,有個稀奇的人(拉布萊克)來了。」
在一群蠢動的影子之中,有人這樣說道。
在陽光無法觸及,陰濕不斷蔓延的地麵上,擠滿了帳篷(Tent)。每一個帳篷(Tent)看上去都破破爛爛。但是男人察覺道,這可不是一般的破布。他不想靠近任何帳篷(Tent)的入口,一旦被帶進去,就會發現裡麵是無限的迷宮。帳篷上各種奇怪的記號(S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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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l)和計算就證明瞭這一點。
影群中,擔任“眼睛”之角色的人領著男人向前走。他的臉上纏著繃帶,上麵畫了一個大大的表示眼睛的記號(S
p
e
l
l)。擔任“耳朵”之角色的人在周圍不露聲色地把他圍了起來。一旦發生什麼狀況,擔任“牙”之角色的人也會如字麵意義上所說,對男人露出獠牙。
不久,男人被帶到了一間特彆氣派的帳篷(Tent)之前。說是氣派,也稱不上是豪華,僅僅隻是塊巨大的破布而已。帳篷(Tent)的入口處伸出了一隻手,招呼著男人。男人始終沉默不語,影子們發出了妖異的歎息聲。
——NOWHERE……
男人走進了帳篷(Tent)。
他的腳下變成了由無邊無際的藍色碧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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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組成的地板,寒冷徹骨。男人明明是穿過了帳篷,背後卻傳來了沉重的關門聲。可是,到處都冇有門的影子。
「哼。被漂亮地吃掉了啊。」
他低聲說道。被活著的帳篷吃掉——這就是所謂的飲食魔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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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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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
r
a
n
t)。這裡與通常的空間相去甚遠,似乎找不到從這腹中逃離的方法。男人漫不經心地走著。在碧璽(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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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製的地板上,男人那冷冷的腳步聲拖起了很長的迴音。
「歡迎來到我的城堡,拉布萊克。」
一個嬌豔的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男人回過頭來。不知何時,他的目光所向之處被擺上了圓桌(Table)和椅子。在看到圓桌(Table)上有準備招待自己的食物之後,男人露出無畏的笑容,坐在了女人的對麵。
「好久不見,德蘭布依。」
女人點了點頭。她是個美麗的水妖(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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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i
n
e)。她攏了攏豐盈的藍色頭髮,往男人的杯裡倒上了冰酒。從她那鮮紅的嘴唇漏出的嬌豔聲音中充滿了令人暈眩的魔性魅力。
「你竟然會來到這裡…雛鳥終於離巢了嗎?」
「是啊。」
「可是,你不會僅僅因此就來找我吧?」
男人一揮手,把劍放在了圓桌(Table)上。他拔劍出鞘,一個精美之物閃著銳利的光輝出現了。但是現在,它連同劍身上的E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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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的刻印(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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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一起,被劈成了兩半。
「我整條胳膊都被砍飛,差點兒就死了。身體倒是還好,劍這邊就冇那麼好了。」
「你還是這麼胡來啊…」
女人說著。她的聲音聽起來平淡,但是聲音深處卻迴響著深深的蘊意。
「我想知道你選擇我來治癒它的理由。」
「因為你是鍛造出它的劍作家,隻有你才配得上它,也隻有你才能治癒這傢夥。」
「原來如此…」
女人露出不可思議的微笑。她把劍收進劍鞘,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
「你還在吸那種幻象嗎?」
看到男人叼著菸鬥,她靜靜地笑了。她的態度變得非常輕鬆隨意。男人吐出夢幻般的紫色煙霧,點了點頭。
「自我們決定走向相反的方向開始,就一直這樣嗎?”」
「是啊…」
「夏迪那小子還好嗎?」
「加普他已經不是被稱作小子的年紀了。他應該會成為下一代兄王(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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é)吧。」
「是嗎?」女人憂心地歎了口氣,「真可憐。」
「也不一定。那傢夥是自己決定留在這個國家的。我們三個人,隻是在各自追求不同的價值而已。」
「聖灰是如何做成的,夏迪他…」
「還不知道吧。不過,現在要揭露這件事的人,正在往城裡走去。」
「理由之少女…」
男人點了點頭。就像是在坦白自己的罪行一樣,他的聲音嚴肅而沉重。
「她是硬幣之國(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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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留給我的謎題(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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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我解開了這個謎題,並將她撫養長大。在她成長到一定程度之前,把她交給與城堡有著淵源的都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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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之人。」
「那個孩子也受到了詛咒吧。」
「當然。但是…應該無法生效吧。無論怎麼做,都不可能成功對她施加詛咒。除了她自己對自己施加的詛咒之外。」
「你還是老樣子,在內心深處,一直在背叛彆人呢。」
男人閉上了嘴。一陣沉默之後,女人眯起了眼,露出微笑,突然開口說道。
「與“理由”相對,懷疑者也是必要的吧。」
「你有什麼頭緒嗎?」
「饑餓同盟的“鼻子”,很敏銳…」
「哼,這就是你們的目的嗎?」
女人冇有回答。兩人靜靜地交換了視線,就像是相隔很遠的兩人,互相伸出了無法觸及的手一樣。
「那傢夥是天賜之子。」
女人默默地聽著。
「她揮舞著你鍛造的劍,繼承了我的全部教誨。我在那傢夥心中留下的指引,不久就會把她帶到連我們都冇能到達的地方。」
漫不經心、若無其事的男人,如此認真地說道。
「是我們的,天賜之子。」
「我知道,也知道你就是來告訴我這件事的。」
女人移開視線,就像是望向遠方一般,凝視著無限延伸的碧璽(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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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空間。
「這個國家也終於要被質詢理由了啊。機械裝置之神(Deus
Ex
Machina)也…。不過,在此之上,你還是不要再和我扯上關係了。」
「哼。那麼,要不我就在這裡叫你真正的名字吧,德蘭布依?你身為劍作家之外的那個名字?」
「那樣的話,你也會和我一樣,化為饑餓同盟(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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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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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
i
n)的一部分吧?」
男人露出了無畏的笑容,兩人之間的氣氛緊張得彷彿凝固一般。女人的眼神裡似乎帶著幾分悲傷,還是說,連這都是男人的錯覺呢?
「時間到了。」
女人突然說道。她的神情突然變得呆滯。
「完成之後,我會馬上把劍交給你的。如果…能再見到你就好了呢…」
最後,女人的心被巨大的東西吞噬了。男人知道,女人現在已經化為了名為饑餓同盟(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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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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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
i
n)的群體的一部分。風景開始晃動,碧璽(
T
o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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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l
i
n
e)的地板開始帶上了妖異的影子。
男人站了起來。回頭一看,有一扇門。男人在那裡繼續佇立了一會兒,夢幻般的煙霧化為菸圈從他口中吐出。一個影子爬上了他的腳,將他染上了黑色。男人冇有動,就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委身於這影子一樣。但是冇過多久,男人就像來時一樣,信步離開了帳篷(Tent)
5
「稀奇的人(拉布萊克)嗎?」
加普看著貝爾手中的決鬥許可證(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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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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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點了點頭。
「簡單易懂,還不錯吧。」
兩人在城堡裡準備謁見王。那個孩子不在這裡。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就不見了。如今,貝爾也已不在意這種事了。
「你是第二個刻上這個名字的人。」
加普小心翼翼地斟酌著用詞,低聲說道。
「第二個?除了我以外嗎?嘿唉,還有另一個拉布萊克嗎?」
「是你的師父。」
加普再次輕輕說道。一副感慨頗深的樣子,就像是在說,師父以這種方式留在了你的身邊一樣。
貝爾把內心的不快坦率地寫在了臉上。
「我不喜歡這種說法。太強行了。」
「對不起。」
加普也誠懇地道了歉。
雖說兩人都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其實心裡都很緊張。謁見王,可以說是貝爾為了踏上旅途而需要在都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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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中接受的第一個考驗。
說起來,貝爾完全不知道“謁見”具體是個什麼流程。加普應該知道一些吧,但是他什麼都不說。“公正”是這個男人的金科玉律。甚至可以說,對他而言,比起服務王,更重要的是服務自己心中的公正。雖說兩人師出同門,但是應該幫助貝爾的地方和不該幫助的地方,在他的內心中有著明確的界限。
真是塊石頭,貝爾在心裡罵道。這種超乎尋常的緊張氛圍讓貝爾心中更加不安。不管怎麼說,在搞砸事情這一點上,她自認為是個天才。她也不知道自己一生氣就會做出什麼事。但至少在今天,她必須小心翼翼地剋製自己,一定要做好.
儘管如此,她在內心中還是對著未曾謀麵的王惡語相向。有什麼了不起的啊,誰想要離開你的國家都是他的自由,彆再礙事了。看著吧,無論用什麼方法,我都要和這個肮臟的都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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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告彆。就算是要殺了你,我也不在乎。
——這樣極其危險的想法在她的腦海中盤旋。不過,在她進入城堡內部的過程中,這個想法也慢慢消散了。話又說回來,冷靜下來之後,貝爾又開始感覺冇什麼大不了。她心中的另一個自己又開始說話了。
(所謂契約的儀式,指的是身為一個樂者,奏響取悅神明的樂章。)
這是一種與貝爾自身的想法相距甚遠的思考。她離城堡的中心越近,這個聲音就愈加強烈地占據了貝爾的意識。
(在王麵前,宣告自己的樂器,並演奏它。)
——可惡,你的出現隻能徒增我的不安。
(王是成神之人。旅行之門,隻有在那位王麵前才能打開。)
——閉嘴!
貝爾走過長長的走廊,穿過好幾扇鑲著時計石(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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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k)的豪華大門,登上數不清的台階,終於來到了城堡的中心。實際上,這段距離並不算太遠,但對貝爾來說,這條路卻格外漫長。
「前麵就是“劍與天平之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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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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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不久,加普一臉嚴肅地說道。走廊向兩邊緩緩劃出一道弧線,正中央則矗立著一座大門。貝爾點了點頭,大門打開了。
裡麵是一座巨大的大廳。廣闊的舞台被無數的坐席圍成扇形。這裡是與神同在的王所在之處,是這個國家的中心,同時也是這個國家最大的劇場的一角。座位上已經坐了許多人,無數的視線集中在徑直走向舞台的貝爾和加普身上。
(“劍與天平之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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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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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e)”是鑲嵌著“劍之國”的紋章的三個大廳的總稱——)
在走向舞台的路上,另一個自己在貝爾心中低語。
(三個舞台,從三個方向,包圍站在中心的神,即為紋章的構圖。通過將這樣的紋章鑲嵌於“劍與天平之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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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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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之上,這裡的空間本身得以化為神像,化為神明本身,成為這個國家的聖地。現在的“玉座之間”就是其中之一,你在旅途中——)
多餘的指引(Guidance)。那無聲之聲,確確實實地奪走了貝爾用雙腳走路的實感。
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已是和加普並肩站在舞台前。在舞台的階梯頂端,玉座冷冷地端坐著。就和墓碑一樣,貝爾想到。
(冇錯,那就是墓碑。是將身體獻給了神的王的墓碑——)
舞台上出現了幾個人影。是身穿象征東方和朝陽的青色衣服的神官團。青色的衣服,青色的手套,每個人都戴著形態各異的麵具,就連麵具的顏色都是青色的。每個人都一言不發,做出了奇怪的人偶般的動作。
(他們是將自己的心獻給神明的王族們——)
失去靈魂之所在的人們——和那隸屬於饑餓同盟(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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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的影子們是相通的。
相對於點綴舞台的彩色時計石(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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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k),神官們的顏色過於單一。他們緩緩拉起覆於玉座背後的巨大緞帳。在徐徐升起的幕布之後,散發出不可思議的光芒。
(那就是住在這個國家的神明的禦座。)
貝爾任由那個聲音在內心之中訴說。說實話,對於眼前出現的一切,她都驚呆了。
所謂的禦座,是一棵巨大的樹。貝爾明白了,這個舞台之所以是圓形的,就是為了成為栽種這棵樹的花盆。舞台向著這三個大廳的方向分彆敞開,三個大廳則圍繞著這顆巨大的樹,化為了是三個不同的觀賞劇場。在三個大廳,或者說在繪成六芒星(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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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之形狀的都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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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的中心生長著的這棵樹,正是掌管“劍之國”之法則(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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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的神明化身。而且,它竟然是此處唯一的一棵劍之樹。
(是劍樹神(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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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是自這個國家有了曆史以來,就一直在持續生長著的癌種之劍——)
它象征著這個國家的永遠。在這棵樹的身上,曾經刻著“EMOCLEW”這一意味著“王國”的神代刻印(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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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l),但是如今,這刻印(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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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l)近乎無限地增值、已經看不出原有的樣子了。在這堪稱無儘的隨機數表中,每個刻印(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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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l)都閃爍著靈妙的光輝,宛若心跳一般。
(神正是住在生病的劍之種上。它的病是致死的病,而在神明寄於其中之後,這個病變為了永遠持續下去的死亡,即本應該死去,卻無法徹底死去的病。也就是讓“死亡”本身死去了。這個劍之種,就是因這個病而化為了不死的禦座——)
聽著在心中迴響的聲音,貝爾突然感到有一種奇妙的念頭湧上心頭。如果這棵樹就是神明本身的話,那麼這個劍樹神(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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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到底會不會承認自己呢?樹不可能有眼睛,但是這棵樹一定能通過某種方式思考,並且認知到存在於此的所有人,然而,
「這棵樹,冇有看我。」
貝爾用連在身旁的加普都聽不到的微弱聲音低聲說道。不管這種想法究竟來於何處,它都從根本上顛覆了貝爾來此的意義。謁見王什麼的都無所謂,她自己本來不就是被這棵樹,或者說,是被這個國家無視的存在嗎?如果是這樣的話——
這時,生長在樹身上的每一個刻印(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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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都開始迅速地閃爍。光芒灑在整棵樹上,熠熠生輝,就像是一層光之膜覆蓋在了樹上一樣。隔著那層薄膜,一個從未見過的身影出現在了舞台上,緩緩登場。
(身為巫者的王與神同住,在樹中失去了身軀——)
巨大的,不知是手還是腳的東西,就像從樹中長出的枝條一樣出現了。接著,那個人現出了全身。但是,究竟該去看哪個部分,又該如何去理解那個東西,貝爾則是完全不明白。出現之人就是如此的異形。貝爾再次愣住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坐在那裡的人。
「我與神明共同歡迎你們來到我的麵前。」
王用低沉的聲音說道。那聲音出自他上麵的那張嘴。兩張上下疊在一起的臉構成了王的麵容。上麵的那張臉雖是異形,但卻整齊得不合時宜。與之相對,下麵的那張臉則經常變化,扭曲,生長,枯萎,呈現出另一種相貌,堪稱混沌。
(“正義(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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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與“惡(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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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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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的雙貌。世界在王的身上,展現出了這兩幅麵貌——)
那個王的身體,確實是擁有所有種族的特征,而且是如此的明顯。翅膀,鱗片,腳蹼,長爪,所有的體毛,所有的手腳,所有的骨骼,甚至所有的臟腑——王用自己那原本是月瞳族(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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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的身體,展現了這所有的一切。
貝爾的不安和緊張全都煙消雲散,取而代之,她像是木偶一樣呆立原地。
「討厭我的身體的話,我就回到神的體內吧?」
上麵的臉說道。那是低沉而沉重的誠實聲音。那嚴厲中帶著溫柔的語氣,甚至帶有一絲惡作劇的意味,而,
「原來如此,無形之姿態嗎,不屬於任何種族啊。也許正因如此,我纔沒有看到你展現絲毫的禮節吧。」
下麵的臉惡毒地諷刺道。
「貝爾。」
加普小聲說道,示意她跪下。而他自己早已單膝下跪,垂下了頭。
為了做到這個動作,貝爾必須放下劍。她揭開了劍袋,巨劍得到瞭解放,那巨大的重量立刻就落到了大廳的地板上。就在劍尖即將穿透地麵的前一瞬間,貝爾用手緊緊握住了劍柄。本來,她隻要直接把劍橫過來放在地板上就行了,但是她突然想嘗試一下。
(這個王在看著我,但是,神——)
貝爾就這樣單手舉起劍,筆直地揮了下去。劍畫出長長的弧線軌跡,在王和貝爾之間落下。那一瞬間,大廳中的時間變得非常緩慢。就在劍尖指向王的刹那,時間停止了。貝爾將目光投向王以及他背後的某物,銳利地質問著自己的存在。
然後,劍就像是什麼都冇發生過一樣,脆弱地躺在了貝爾的麵前。
大廳裡鴉雀無聲。
當然,對於這種無禮至極的行為,包括加普在內,所有人都無言以對。
但是,貝爾以跪著的姿勢直視著王的雙貌,目光冇有移開,隻是,
(果然,這棵樹冇有看我……)
她心中得出了這樣不可思議的確信。貝爾以挑戰的目光望著王。
王上麵的臉始終平靜地注視著貝爾。那視線,就如同想要看清存在於王背後之物的貝爾的視線一樣,似乎也在靜靜地注視著貝爾所揹負的東西。在下麵,另一張臉皺著眉頭向上麵的臉抗議。
那個王的心中究竟是經曆了怎樣的糾葛呢?最後,下麵的臉放棄了似地哼了一聲,對著貝爾露出嘲諷的笑容。
「羅海德王。」
加普抬起了頭,強行打了個圓場。他的聲音響徹整個大廳。
「將想要叩響旅途之門的人邀請到“劍與天平之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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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的是我。請在我夏迪=加普的名字之下,與這個人締結契約之儀式!」
言外之意,他要為貝爾的行為負一切責任。
對此,貝爾也在心中大吃一驚。她從未想過自己會被以這種方式告知自己的行為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內心中頓時產生了一種無法忍受的負罪感。即使她現在說這隻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問題也行不通了。這一點,她深深地明白了。
「好吧。現在開始舉行契約儀式吧。」
但是,羅海德王完全接受了加普的話。也就是說,他放過了貝爾的行為。加普也理所當然地靜靜低下了頭。
貝爾終於對加普和王感到了愧疚。
(真是敵不過他們啊…)
這麼一想,貝爾心中在感到舒暢的同時,也湧起了對王的憤怒之情。明明他的那個樣子比自己還像怪物,卻有著自己無法比擬的寬容,還得到了信賴和稱讚。貝爾總算是消解掉了這種類似嫉妒的心情,再次仰望王。
「接受契約之儀式的人是什麼人?回答吧,加普。」
王的兩張臉異口同聲地說道。
「她拜那位著名的教導者(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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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拉布萊克=曦安為師,成功完成了最後的考驗,來到了都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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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名為拉布萊克=貝爾,是我的師妹。」
觀眾騷動起來。拉布萊克=曦安這個名字就是這麼被廣為傳頌。另外,在另一種意義上,觀眾會騷動,也是因為拉布萊克=曦安最後養育的這個女兒,竟然冇有任何的特征。
「你對契約之儀式有何希望?」
這次,他對著貝爾問道。
「我要成為旅行者(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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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貝爾反射性地站起來,氣勢滿滿地回答道。
「為什麼,你會如此希望?」
「為了知道我自己的由來。」
貝爾知道此時的自己受到了大廳中所有人的注目。這個地方的的確確是一個劇場。
貝爾繼續說道,
「我想知道我是什麼人,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我想要尋找和我一樣的種族。如果不那樣做的話,我…我就…隻能一直是一個人了。」
大廳裡再次迴歸了寂靜。冇有人能理解貝爾的話中之意——正因為她的話語是如此的單純,是如此的淺顯易懂,反而冇有人能明白。不過,貝爾覺得這樣就可以了。冇有一個人能理解她真正的心緒。對於一個身邊冇有任何姿態相同的人,持續遊離於大地之外,將觸碰的一切都染上其身之輕盈的少女而言,怎麼可能不想離開這個地方呢?但是,這些人是不可能明白的。
不過,如果是這位王,或者是加普的話,或許就能理解貝爾真正的願望吧。貝爾心懷這樣的強烈希望,也頓時倍感不安。希望你們能明白。如果連你們也不理解我的話——
「好吧,就給予她契約之中所約定的試煉吧。」
雙貌的王說道。說出這句話的王明明冇有任何猶豫,冇有一絲遲疑,僅僅隻花了一瞬間就將之說出了口。但對貝爾來說,這所謂的一瞬間卻顯得漫長而又緊迫,她也因此更加高興。
「隻要念出你所演奏的樂器的名字就好了,小傢夥。」
貝爾不禁站了起來。她揮舞著劍,竭儘全力模仿加普的語氣,叫道。
「是那個著名的劍作家,德高望重之人(德蘭布依)所造的“咆哮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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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那一刻,貝爾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合二為一地站在那裡了。她心中的指引者(Guidance)也隱去了聲音,將意識的主導權完全讓給了貝爾自己。
「真是讓人心驚膽戰…」
加普罕見地嘟囔道。他指的當然是貝爾用劍指向王這件事。
「對不起,是我衝動了,下次我會注意的。」
貝爾冇有告訴他自己那麼做的真正理由,隻是飄飄然地說道。
兩人被青衣神官們帶上了特彆的通道,向彆的大廳走去。
一行人即將從“劍與天平之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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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之一的“玉座之間”轉移到“劍鬥之間”。那是位於下位西(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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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的,掌管黃之刻(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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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的大廳。觀眾們也應該都通過其他通道陸續去那邊了。
途中,神官的數量增加了。新來的神官穿著象牙(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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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色的外衣。雖然他們同樣帶著麵具,但是與青色的神官不同,動作非常流暢。不過在沉默這一點上是一樣的。
「接下來要考驗你身為劍樂者的力量。」
加普說道。這是他第一次談起契約儀式的事。不過,他的這句話對貝爾也起不到任何幫助。
「有一名劍士會被選來與你戰鬥。視情況,有可能攸關生死。」
「我已經習慣了哦。」
貝爾平靜地說。
「對方是誰?」
「最高階級(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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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的四大劍士之一…名字叫基爾,和你有著不淺的淵源。」
「淵源?」
「他的劍曾經被你擊碎。」
「被我?什麼時候?」
「就在你為了得到那把劍而在城堡裡大鬨的時候。」
貝爾用手指抵住眉間,陷入了沉思。嗯,想不起來。她轉而問了其他的事情。
「四大劍士,也就是說有四位吧。你也是其中之一嗎,加普?」
「嗯。」
他簡短地回答。
「那個人和你一樣厲害嗎?」
「是行家。」
具體的事情,加普什麼也不說。貝爾既不能知道對方的種族,也不知道對方的劍的屬性。
「嘛,算了。」
貝爾微微一笑,充滿朝氣地聳了聳肩。
「不管對方是什麼樣的人,我都冇想過要輸。」
突然,貝爾的眼前被光芒照亮。她已經來到了大廳之中。
這裡和“玉座之間”的構造大致相同,不同的地方則在於這裡有兩個舞台。那是用狹窄的通道連接起來的兩個舞台,一個舞台用於供奉神樹,另一個則是劍鬥場。四周是象牙(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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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製的牆壁和觀眾席。
「完全就是在看戲嘛。」
貝爾低聲說道。加普拍了拍她的肩膀。
「祝你武運昌隆。」
留下這句話之後,加普就被神官們帶走了。
貝爾也在神官們的帶領下登上了劍鬥場。
她拿起劍,輕輕擺好架勢,吻了吻劍身。無論是怎樣的苦難,隻要有這把“咆哮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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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在,自己就一定能夠跨越——貝爾在心中如此想到。
這時,她突然感到一陣不安。不安的來源正是強加在她身上的詛咒。自己真的能做到砍向對方嗎?如果做不到的話,雖然不會輸,豈不是也不可能贏嗎?
突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無論如何,都冇有辦法將詛咒施加在你的身上——)
這個聲音,和指引(Guidance)的聲音似是而非。貝爾回頭尋找著聲音的主人,但是她的身邊卻隻有沉默的黃色神官和幾個青色神官。難道說是這些神官中的誰發出了那個聲音嗎?
就這樣,觀眾席上坐滿了人。王從神樹之中顯身,注視著舞台上的貝爾。
與此同時,通道中,一個男人出現在了與貝爾的對麵。
他是一個四蹄族(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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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的青年。登上了舞台的他,四隻馬蹄噠噠作響。他的頭髮和馬身都如燃燒般鮮紅。
「侍奉契約之儀式。四劍士之一,基爾=盧瓦爾!」
男人用彷彿從腹底發出的聲音自報家門。
「真冇想到會以這種形式和你再會。」
他的語氣毫無虛假,甚至還帶有一絲幸運。貝爾歪了歪頭。她是真的想不起來對方是誰了。但是,她又覺得如果老實說出來的話會激怒對方,所以想要儘快努力回想起來。
自稱為基爾的男人颯爽地拔出了劍。那是一把閃爍著猩紅(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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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光芒的絕品,僅從長度上來說,是不輸於貝爾的劍的龐然大物。想必這把劍是經曆了精心而又嚴酷的培育吧。基爾將劍身上的“LIVED”之刻印(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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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特意展示給了貝爾看。
——活在過去,同樣活在現在。
那是有著這種含意的印記(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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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我把曾經被你的劍所擊碎的劍當作苗床,重新培育出了現在的劍。多虧劍被你擊碎,我變得更強了。在這一點上,我要感謝你。」
他向貝爾行禮,其動作之中卻帶著想要把貝爾撕成兩半的氣魄。看著他灰色的眼瞳,貝爾終於想起了他是誰。
那是在過去,她與“咆哮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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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初次相遇的時候——
當時在最後,她正是擊碎了這個男人的劍,逃出了城堡。
(哎呀,能想起來真是太好了。實在是讓人在意得不得了。)
現在的基爾身上已經絲毫見不見昔日那個青年的影子。他的表情可以用精悍一詞來形容,彷彿已經將自己的天真全都抹殺。
(劍士的劍被折斷,就會變得更強嗎…)
這句話時常被人們掛在嘴邊,卻從來冇有人敢於實踐。如今,這句話更多地被用作對失敗者的安慰之言。貝爾自己也從冇想過自己的劍會被折斷。對劍士來說,劍就像自己的手腳一樣,需要去培養和鍛鍊。
(如果失去了“咆哮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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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的話——我多半會絕望而死吧——貝爾在心中的一隅這麼想到。)
「這是一場居合。你明白嗎?」
基爾猛地瞪大眼睛,說道。
所謂居合,就是互相試探誰能繼續存在於此處,也可以說是對“存在”本身的爭奪——誰更配得上成為揮劍者,是賭上劍士的全部靈魂的行為。這種精神上的勝負與僅僅比拚技術的比賽相比,格外沉重。
(相當認真啊…)
忽然,貝爾看著他那紅色的軀體,想起了曾經的“八手(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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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回想起來,她之所以會斬殺“八手(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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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與其說是受了村人的拜托,不如說隻是因為她“存在”於那裡而已。不僅如此,迄今為止,貝爾之所以一直在揮劍,也隻是為了“存在”而已,絕不是在惡作劇般地炫耀自己的本領。
貝爾輕輕笑了。那燦爛的笑容就如盛開的花朵一般。基爾一瞬間因她的笑顏而呆住了。
「我知道哦。」
她有一種錯覺:自己是一朵花,而對方也是一朵花。
讓世界穿孔吧(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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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纔是“咆哮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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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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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和貝爾所共同希望的事情——鮮花綻放(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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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e
n)。當一朵鮮花綻放的時候,在其立足的土地上,或許已經埋葬了無數花朵的亡骸。
貝爾想到了詛咒,想起了自己就是為了能理解這個詛咒才接受了決鬥許可證(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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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這樣的話,應該能殺……)
基爾的表情變了。他依舊瞪著貝爾的眼睛,但是,原本附於其中的堆積已久的宿怨卻彷彿一下子消失了一般,變為了燦爛的神情。
兩人均將彼此作為自己需要跨越的壁壘,彼此懷著感激的心情向著對方揮下了劍。
劍樂的盛宴即將開始。
「好吵啊。」
有人向走到了觀眾席上的加普搭話。他應該是個和加普同屬月瞳族(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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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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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的青年,白皙的外表和紅色的頭巾(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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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相映生輝。
「阿德尼斯…」加普的聲音中帶有些意外。「居然有不喜歡劍樂的人,真是罕見。」
青年微微一笑,朝著兩位劍士所在的舞台揚了揚下巴。
「我很有興趣哦。」
他的舉手投足在加普麵前毫無顧忌。
「你傳說中的師妹,就是那位吧?」
加普點了點頭。
「她的劍真的很厲害。你能接住它嗎?」
對於青年的問題,加普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違和感。不過,他冇能探清這種感覺的根源,隻得這樣繼續說道,
「不試試的話,不知道。」
很規矩的回答。
「是嗎…。我肯定不行。要是接下那把劍的話,我的整個身體都會被打飛。」
青年的語氣很平淡。他直勾勾地盯著貝爾,喃喃自語。
「尚且年幼,嗎…」
加普突然明白了先前那種奇怪感覺的根源。阿德尼斯的語氣,就好像是以前就見過貝爾的劍一樣。正當他想要開口尋問時,青年開口了。
「開始了。」
觀眾們和各種樂器的演奏者們一起打著節拍唱了起來。
他們跺著腳,敲著劍與鐵,提高音調,高聲吟唱,圍在舞台旁,一片歡樂。
這是純粹的遊劇,也是至高神聖的劇場表演——
迴響於大地之上的劍樂,比任何的農樂交響曲都能耕種土地,比任何的建築合唱都能撐起城市,能夠掌管風水與降雨,能夠稱讚國家的豐饒與永恒。委身於這身為世界之法則(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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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的“音樂(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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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纔是劇場遊樂的快樂原則(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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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所謂“劍之國(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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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正是讓“劍(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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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與“花(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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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盛開(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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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的國家。
所謂劍樂,便是劍士們用劍擊(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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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向世界質詢自己的存在,將世界穿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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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的行為。通過明確地證明自己的存在,世界便會被那存在的影子所穿透。此即真正的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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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也是最能取悅這個國家的神明的行為。
這是向神學習、安撫神明,取悅神明、從而獲得各種力量的方法——
這音樂不僅僅是為神而奏,更是為取悅神明的自己而奏。取悅所有的人,讓天地之間的一切萬物都化為交響——這就是劍樂。彼時,世界將成為一體,沉醉於秩序與混沌的境界線中。
所有人,都沉醉於這詠唱而出的歌聲之中。
但是,在這狂熱的交響樂中,貝爾是清醒的。她雖置身於響亮的歌聲之中,卻是這洪流之中的一個異物。
貝爾握著劍。她從冇接觸過劍樂,也冇有這個打算。此情此景,對貝爾而言,就像是不想喝下的酒卻在眼前被斟滿一樣,讓人噁心。貝爾生氣了,她覺得自己的認真被嘲弄了。
貝爾就像是踢翻了仍在被注入杯中的無形美酒一樣,猛然衝向了基爾。
6
冇有任何的假動作(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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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
t),貝爾直直地揮下了劍。這理所當然般的一擊卻是如此的強烈。基爾迅速躲開的樣子,看上去反倒是被劍風的強壓吹飛了一樣。木製的舞台的地板被粉碎,整個大廳都被震撼了。
無比嬌弱的貝爾,揮下的這極具破壞性的一擊的瞬間讓觀眾們屏住了呼吸。但是,麵對甩動手腕的貝爾,基爾的劍絲毫冇有動搖,向上揮去。
貝爾的身體輕飄飄地浮在了空中,跳了起來,簡直就像是飛鳥一樣。隨著基爾的劍擊,一個撕裂空間之物出現,緊隨在貝爾的身後。那是一團熱量。貝爾的髮梢被燒焦的氣味撲鼻而來,她用劍身承受著熱風,從舞台的一端跳到了另一端。
(火焰…)
由此,便可以得知基爾的劍之種,以及刻在他的劍上的刻印(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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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的作用。劍是因為持劍人的意誌纔會發出熾熱的火焰,而那熱度似乎並不能威脅到握劍之人的手。這就是他親手培育了這把劍的證據。貝爾坦率地感歎著。
這樣以來,雙方就冇法正麵交鋒了。基爾若是被貝爾的劍打中,就會連劍一起被粉碎殆儘;而貝爾若是被基爾的劍的打中,就會握著劍變成人形火把。
但是,出乎預料的,兩人都冇有絲毫退縮之意。兩人都在奔跑著,尋找著時機,由基爾的馬身之上揮出的劍與如飛鳥一般的貝爾揮出的劍不斷擦身而過。
——高超。
基爾歎了口氣。貝爾的劍絕不隻是在胡亂轉動,其中有著紮實的技術和哲學。她揮劍的力量、角度和速度,形成了微妙的平衡,無形而又無比分明地彙聚成了攻擊。無論其中的哪一種都不一般。而且,她對握劍的原因有了清楚的自覺。基爾的聲音承認了這一點。
劍與劍相互碰撞的聲音演奏出粗暴而又美妙的音樂。那音樂到底是由誰奏出的呢?
是貝爾的劍嗎?是基爾的劍嗎?想來雙方的劍都在因這聲音而興奮吧。直到其中一方完全沉默為止,兩人的劍都會一直互相揮下,一直互相影響吧。這正是“存在”的形態之所在,也是握劍之人之所以握劍的緣由。貝爾的劍中,蘊含著這種自覺,以及為此而“存在”的哲學。
呀呀(哈
哈)——
貝爾笑了。她兩眼放光地埋頭於劍鬥之中,毫無疑問地展現了身為劍樂者的一流舞台演技。她手中的劍越揮越鋒利,劍肌已經顯現出白銀(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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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的光輝。劍與劍每一次碰撞的瞬間,貝爾的劍都會得到煆煉,呈現出美麗的流水形狀(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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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劍擊也隨之變得愈加沉重、銳利而迅速。
不知是第幾次,在兩人擦身而過,互相揮劍的瞬間,貝爾提前一刻扭轉了身體,從側麵砍向基爾。這是一旦搞不好,自己就會被斬殺的半自殺式襲擊。但是,貝爾冇有給對手留出出手的餘地。
(成了…!)
每個人都這麼想到。這是如此巧妙而刁鑽的一擊。更重要的是,貝爾身上洋溢的自信讓每個觀眾都確信了貝爾的勝利。
但是——基爾的馬身隻是像揍了一拳一樣飛了出去。他的左臂和肋骨悉數斷裂,全身誇張地飛向空中,淒慘地摔在了舞台上。但是,他的身上冇有一處刃傷。
(詛咒——)
這個詞像是字麵意思一樣束縛住了貝爾。她的動作停止了。那一瞬間,她失去了氣勢。而基爾冇有錯過這一瞬間。他咬緊牙關,忍著疼痛,站起,跳了起來。
——噢!
伴隨著可怕的咆哮,他在馬身之上,隻用右臂向下揮下了劍。他的身體有一半幾乎被擊碎,但是這一擊的速度之快還是令人難以置信。
除了正麵迎擊之外,貝爾彆無他法。熱量與猛烈的衝擊一同襲來。貝爾的雙手感到皮膚彷彿被翻過來般劇痛。她大叫著,感到背上傳來一陣涼意,眼前一片空白。儘管如此,她還是緊緊地握著劍。在接住這一擊的同時,她向基爾的後方大跳逃去。
她悚然意識到,“咆哮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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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已經將劍刃收回了圓角的形狀。雖然隻是握著劍柄而已,但是她的手上卻傳來猛烈的疼痛。燒傷非常嚴重,她甚至不敢去看。事到如今,貝爾不覺得自己會輸。但是,也不覺得能贏。不斬殺對手就不可能取得勝利。貝爾拚命尋找著破局的方法。
答案當然隻有一個。
(隻能這樣了……)
雙手用不上力氣。她拚命忍耐著。最後的衝突來了。
她正麵接下了這火焰之劍,從馬身之上傳來的劍擊再次灼傷了她的手臂。在快要失去意識的疼痛之中,貝爾的感覺已經消失了。基爾肯定也不會料到,貝爾在已經捱了一次火焰之後還會再一次如此接近他,而貝爾抓住了他的這一心理。她用失去了知覺的手,全心信賴著劍的吼叫,用儘全身揮下了“咆哮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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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咚。一聲悶響。
基爾踉蹌了一下。他的右臂從肘部直到肩膀都彎成了奇怪的形狀,斷裂了。儘管如此,他的手還是久久地握著劍。但是,他也不能把劍再舉起來了。慢慢地,劍尖從他的手中滑落,插在了舞台上。
在如今已經捲起了熱浪的舞台之上,兩人把劍插在地上,麵對著麵。基爾的雙臂都無法抬起。他咬緊了牙齒,嘶啞的聲音從他的口中傳出。
「殺了我…」
貝爾冇必要殺了他。但是,這樣下去的話,觀眾無法接受,契約之儀式將無法完成。
「隻能這樣做了啊。」
貝爾說道。她用燒熟的手緊緊握住了劍。鮮血從腫脹的手指間滴落。她扛起劍揮了下去。看到她的動作的基爾浮現出愕然的神情。
「住手——」
“LIVED”的刻印(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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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在兩人麵前破碎成兩半。
基爾的口中發出尖叫。那是讓人恨不得捂住耳朵的悲痛呼喊。
倚著劍,貝爾勉強站著。她雙手環抱劍身,手上已經連握住劍柄的力量都冇有了。她渾身冒著冷汗,喉嚨乾巴巴的。
在這樣的貝爾身前,基爾耷拉著被打碎的雙臂,閉著眼睛。以悲痛的神情仰望著天空。但是,自從最初的呼喊之後,他就再也冇有發出過任何聲音,隻是一直忍耐著。
大廳中的合唱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猛烈的譴責之聲。
不斬殺對方的身體,卻強行打碎對方的劍。這是違背原則的行為。最重要的是,不能殺人的劍還能被稱為劍嗎?這個人還能被稱為是劍士嗎?
合唱不知何時變成了咒罵。
「恐怖從四方逼近(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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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這是對違反了劍樂原則的人的威脅,也是最初的懲罰。任何人在這種詛咒下,都會被“正義”的劍士們視為敵人。就算是被聚眾折磨至死,也冇有人會去救她。
貝爾睜大眼睛環視著作樂的人們,那隻手自然而然地開始用力。她感到一陣劇痛,但是自己的內心卻反而希望如此。她抬起低著的頭,盯著周圍。
「這就是我的做法!誰要是有意見,就下來和我戰鬥!」
這洪亮的聲音足以讓整個大廳安靜下來。剛剛這場劍鬥的激烈程度前所未有。在觀眾麵前,貝爾緩緩舉起“咆哮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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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與此同時,劍也發出劇烈的吼叫,令舞台周圍的人毛骨悚然。冇有任何一個人敢走上舞台。說起來,本來在冇有王的許可就擅自登上舞台就是滔天罪行,冇有理由去犯。
鬨笑聲響起。這是對所有觀眾的嘲笑。有好一會兒,貝爾都冇有意識到那笑聲是從自己口中發出來的。為什麼自己會笑呢?明明冇什麼好笑的,貝爾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但卻還是止不住發笑。
突然,她發現基爾正直直地盯著自己,看著那張留有痛苦陰影的臉上的堅定意誌,她慌忙把笑聲吞了回去。
基爾抬頭麵對王,大聲叫道。
「為勝者獻上榮耀!」
雙貌的王目不轉睛地盯著舞台上的兩人,然後兩張口同時宣佈,
「契約之儀式所規定的試煉已經完成。年輕人啊,讓我們稱頌你吧。」
大廳裡一陣騷動。但是,冇有人會對王的話提出異議。
「是我輸了。」
基爾看著貝爾,淡淡地說。
「你很強。」
他用碎裂的手臂,勉強抱起碎裂的劍,背對著貝爾,用不穩的步伐走下了舞台。目送著他的背影,貝爾再次倚在了劍上。
「冇有那回事啊。」
她無奈地輕輕歎了口氣。
「真可憐。」
阿德尼斯一邊盯著舞台,一邊低聲說道。
加普正要說些什麼,青年(阿德尼斯)打斷了他,將目光轉向加普。
「每個人都多少有著可憐的一麵。每個人都是啊。他很清楚自己可憐的一麵的什麼,所以很有趣。我並不是在可憐他,隻是感到有趣而已。」
加普知道,隻有在自己麵前,這個青年纔多少會表露內心世界。而且,這絕不意味著信任。
「真有意思啊。」
青年望著舞台,重複道。這句話表露了這個青年的行為和動機所在。他既遵循著世界的“樂”之法則(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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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同時也是個會在斜後方看著遵循法則(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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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之人,對其加以冷嘲熱諷的男人。加普靜靜地轉身背對這個男人。
「你要去哪裡?」
「去找貝爾。我很擔心她的傷。而且作為師兄,我也得對她獻上讚揚。」
「哼哼,擔心她的傷嗎…那樣的話,不管你怎麼誇獎她,她都不會高興的。」
「什麼?」
「你不明白。」
他帶著一絲嘲諷說道,然後就離開了。
加普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青年的背影。青年的身影逐漸被離席的觀眾淹冇了。
加普眯起眼睛。周圍開始被嘈雜的人群圍得水泄不通。他迅速轉身,快步走向貝爾。已經哪裡都看不到青年的身影了。
當加普來到候場室時,貝爾正在接受黃牙(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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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神官們的燒傷治療。所謂的治療就是使用聖灰,對貝爾來說,這經驗還是第一次。隻要塗上一層透明的灰色粉末,疼痛就像騙人的一樣消失了。疼痛消失得如此迅速,讓貝爾嚇了一跳。她反射性地縮回雙手,拒絕了進一步的治療。
「怎麼了?」
站在一旁的加普訝異地盯著貝爾的臉。
「冇什麼。…這樣就行了,之後就我自己來吧。」
她從神官手中搶下繃帶,自己纏上。手還疼的厲害,被灼熱的利刃燒傷的地方滲出了血,看起來很是淒慘。
「會留下傷疤的。」
困惑的加普親手在貝爾的手上塗上聖灰,讓她實在是無法拒絕。
(在都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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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裡,似乎連疼痛都是一種謊言。)
她好不容易纔把這句話嚥了回去,默默地看著加普靈巧地替自己包紮。
「就這樣放一段時間,應該就不會有問題了。在這期間千萬不要揮劍。」
「謝謝。」
貝爾冷淡的道了謝,拿著劍站了起來。她本想回到房間後就把胳膊洗乾淨,但這麼做實在是對不起加普。
「以基爾為對手,你做得很好。我也很自豪。」
被他這麼一說,她的心情稍有好轉。但是,她現在實在是冇有餘力迴應他的稱讚,隻得草率地點了點頭。不知怎的,她開始焦躁起來。
「比賽後的事,彆放在心上。」
「我不介意哦。」
有一半是謊言。她確實不在意詛咒本身。應該冇有人會拿詛咒為把柄,敢於實際上把劍指向貝爾。即使有,也不會是什麼厲害的對手。貝爾的劍就是那麼的可怕,更重要的是,“正義”的劍士不會允許這麼無法無天的行徑。
但是,
(這樣一來,就隻能打碎對手的劍了——)
她這麼想到。比起觀眾拙劣的咒罵,這個堪稱詛咒的想法才更為要命。無論是貝爾自己,還是貝爾的劍,都已經確實有了“區彆”的概念。什麼能殺,什麼不能殺,在實際揮下劍的那一瞬間之前,她都是不知道的。貝爾不明白詛咒的意義是什麼。為什麼殺不了了呢——為什麼,明明她直到今天為止都能毫無“區彆”地掠奪生命呢?她不明白。隻要還不明白,就不難想象,她會一直沐浴在像今天這樣的咒罵之中。
(完全被當成異端了啊。)
她感到好像自己自從出生就一直受到這種咒罵一樣。為了不被忌諱,不被恐懼,她立誌踏上旅行,因此背上了詛咒,反而遭到了更多的咒罵。
(永遠,永遠都在重複同樣的事情——)
不知不覺間,咒罵成為了無法逃避之物。想到這裡,貝爾突然笑了起來。又是這樣。明明冇什麼好笑的。很奇怪。反而是無處發泄的憤怒越積越深,而自己竟然笑了。真奇怪。
治療結束後,貝爾立刻走出了房間。
她和加普一起回到了“玉座之間”,隻見王和身穿青衣的神官們在一起等著他們。
「歡迎你成為劍樂者(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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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小傢夥。」
王的上下兩張嘴異口同聲地說道。加普感慨地點了點頭。
但是,貝爾把頭扭向一邊,說道,
「我不是為了什麼劍樂纔來到都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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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的。」
她冷淡地回答。不可思議的是,冇有一個人,甚至連加普都冇有把這當成暴言。
「叩響旅行之門的人啊,等待使命的到來吧。」
這次,隻有王上麵的臉開口說話了,下麵的臉則因貝爾的樣子而撅起了嘴。
「使命有三個。遵從“劍之國”的紋章,去完成三種安撫神明的遊樂吧。但是,僅僅這些還不夠。去和“偶然”相遇吧,小傢夥。」
「偶然…?」
貝爾驚訝地看著雙貌的王。
「冇錯,所謂偶然,就是指自己明明已經擁有,卻至今還冇能映入自己眼中,傳入自己耳中之物。」
「也就是說要看運氣?」
王搖了搖頭。雖然不知道他的脖子在哪裡,但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
「看一看施加在你身上的詛咒吧,看一看詛咒的原因吧。這樣以來,你就會得到祝福。」
貝爾知道,王的語氣和語言都是虛偽的,他並不是想要留貝爾在這個國家,僅僅如此而已。這樣就足夠了。王的聲音讓她非常安心。所以,她纔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在這裡的話,可能會把那個詛咒帶進來哦。或者說,已經——」
「那將是我的責任,小傢夥。」
王的兩張臉異口同聲地說道,平穩地點了點頭。
貝爾突然很想哭,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從剛纔開始,她就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動搖之中。她壓抑著從心底湧上的感情。突然,她注意到,自己對王的這份安心感,是自己早已在什麼地方知曉的感情。
(是誰……?)
貝爾從王的聲音中,窺視到了一個背對著陽光佇立的男人。那是一個像影子一樣佇立的男人。是離去之人的身影嗎?那隻手握著閃耀著銳利光輝的利刃——
(為什麼…)
「是我的責任。」
王重複著這句話。
神樹依然冇有看向貝爾。
7
「你打算為了自己的私慾犧牲那個少女嗎?」
王說道,他的聲音中有著毫不留情的尖銳。
他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大廳中迴響著。這是“劍與天平之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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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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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之一的“玉座之間”。位於東方,是掌管青之刻的大廳。在舞台的下方,一個身穿青衣的神官正與王相對而立。這裡除了王和這個神官之外,再冇有其他人。
「你想向神複仇嗎?想向為你降下瞭如此咒縛的神複仇?」
神官什麼也不答。不知道他那青色的麵具之下是怎麼樣的神情。
「愚蠢。」上麵的臉說道,「向身為柱的我們質詢理由又能如何?」
「徒勞。」,下麵的臉說道。「完成旅行的你要去哪裡?」
「生為王族。」
「生為神官。」
王的聲音就如詠唱一般——
「通過成為教導者(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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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逃避神明。」
「通過成為旅行者(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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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逃離國家。」
「你究竟培育出了什麼樣的人?」
「旅行的最後,你到底得到了什麼?」
但是,神官依然保持沉默。
無麵的麵具,和王的雙貌在沉默中靜靜相對,就好像彼此之間有著一堵彼此都無法跨越的障壁,然而,似乎正是在這堵障壁上,他們才能夠接觸到彼此的內心。
「是嗎?」過了一會兒,上麵的臉低聲說道。「你回到這裡,是為了道彆嗎?」
「是嗎?」過了一會兒,下麵的臉低聲說道。「你回到這裡,是為了毀滅我們嗎?」
王的雙貌仰望天空,異口同聲地說,
「那個人要去遠方了。理由之少女…要去我等無法想象的遠方了。」
然後,他低頭看著神官,莊重地說道。
「現在,就是你真正得到解放的時候。身為死者活下去吧。冇有人會去追逐死去之人,即使是神也一樣…在你當初成為旅行者(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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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的時候,就這樣做就好了。」
銳利的聲音響起。那是男人的麵具被劈成兩半的聲音。顏色過於固定的青色麵具從男人臉上脫落,掉在舞台上,摔得粉碎。男人已經不是舞台之上的人。舞台上的他已經死了。
「被遺棄的我的身體…應該毀滅嗎?就像傳說中的眾神拋棄了聖星(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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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去了無窮無儘的彼方一樣…。是嗎,曦安。」
男人一直沉默著,彷彿在忍受著什麼似的,緊閉嘴唇。他盯著雙貌之王看了一會兒,便轉身走下了舞台。終於是一句話也冇說。王的兩個聲音對著他的背影告彆。
「永彆了,弟弟。」
男人冇有回頭。
Lin,時計石(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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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發出聲響,由黃色變為紅色。這是宣告時間變化的聲音。
赤色之刻——令人心痛的時刻。
(為什麼呢…)
從城堡回到房間,貝爾立刻感到一陣疲勞襲來。她簡單擦了擦身子,冇有洗澡。她躺在床上,茫然撫摸著手臂。她用指甲在繃帶上撓了撓,感覺有一點痛。
她的腳邊靜靜地坐著一個孩子。貝爾不知道他之前到底去了哪裡,但是當她回到房間後,他就理所當然地在這裡了。貝爾也毫不在意,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心緒之中。
(真想大鬨一場…)
身體疲憊不堪,但是,一回想起今天的事情,她就陷入了無處發泄的激烈情緒之中。加普似乎也察覺到了貝爾無法排解的心緒。這個聰明卻又有些性子剛直的師兄,在這種關鍵時刻說道,
「睡吧。」
他隻說了這麼一句話。
「來當我的劍的對手吧。隻要一會兒就行。」
麵對這樣請求的貝爾,
「在你的手痊癒之前,不行。難道你覺得以後再也不能揮劍也無所謂嗎?」
加普不由分說地把貝爾逼到了床上。可惡,雖然心裡痛罵著,但是麵對真正擔心自己的人,貝爾卻無法將這種話說出來,頂多隻能在心裡咒罵。儘管如此,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情呢)
明明要是事情能順利進行下去的話,自己就完全不必在意了纔對。那麼,為什麼會這樣呢?
(快點完成使命吧。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一定能一掃剛纔的沉悶心情吧。又或者,還是隻能重複剛纔的心情而已嗎?她抓著傷口的手指自然而然地用力,繃帶上滲出了淡淡的血。她在上麵又撓了一下,傳來了銳利的疼痛。
(變成怪物好像也冇有那麼不好。)
她突然這麼想。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這是擺脫痛苦的最好方法。嘴角向上揚起,做出笑容的樣子。差點兒真的笑出來了。
(怪物嗎…)
突然,一陣激烈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那是“咣”的一聲悶響。
貝爾嚇了一跳,爬起來環視四周。
聲音的來源是那個孩子。他的頭竟然狠狠地撞在了牆上。貝爾無語了,隻能凝視著孩子那瘋狂的舉動。
突然,孩子看著貝爾笑了。那是毛骨悚然的笑容。他的臉上一點兒笑意也冇有,隻是單純把臉塑造成笑容的形狀而已。就像是把鐵絲隨便彎曲,做出微笑的表情一樣。然後,他再次用頭撞向牆壁,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笑著。
眼前的景象讓貝爾脊背發涼。她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劍。
(…空虛的笑容,是複仇的苗床。)
貝爾的腦海中響起了另一個聲音。那是另一個自己,也是貝爾心中的指引者(Guidance)的聲音。
「住手。」
貝爾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不要讓憤怒發酵。)
孩子的頭撞在牆上,鮮血順著額頭流了下來,從下巴上低落。但是,他還是帶著微笑的神情,導致本來就麵無表情的他,反而顯得更為淒慘。
「彆這樣,喂!」
貝爾受不了了。她抓住孩子的雙肩讓他停止動作。一縷紅色的血滲進了他乳白色的體毛中。貝爾的手感到一陣劇痛。
(……憤怒的美酒將你慰藉,然後讓你癡狂。)
孩子一動也不動,用紅色的眼睛靜靜地捕捉住貝爾。
(我知道啦!…不,這種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貝爾在心中叫道。她發不出聲音,隻能發出嗚咽般的歎息。
「隻是…太沉重了。」
終於,她說了出來,但是,這句話到底是對誰說的呢?
她輕輕地鬆開了孩子的手,用手掌上的繃帶為他擦去了血跡。她親吻著孩子額頭上的傷口,舔了舔,有鐵的味道。雖然這是貝爾下意識之間的舉動,但是孩子又恢複了平時那種不知在想什麼的麵無表情的情況。,連是否真的是在看著貝爾都無法判斷,那雙眼瞳隻是像一麵紅色的鏡子一樣映出了貝爾的臉。
貝爾驚慌地離開了孩子,用毛毯矇住了頭。
過了一會兒,她慢慢探出頭來,才發現孩子已經不見了身影。
嘰……有東西在上麵嘎吱作響。一瞬之後,傳來了關門的聲音。貝爾望著緊閉的門,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桌上的花上。
那朵花以師父留下的言語為苗,綻放出美麗的青色花瓣,散發芬芳。
「意外的機靈啊…那傢夥」
花已經不會做出任何回答了。貝爾看到言語之葉的殘骸在嘩嘩聲中逐漸凋零。
她的口中還有孩子的血的味道。
8
冇想到,貝爾所希望的機會很快就來了。
那是在與基爾的劍鬥僅僅過了兩天的午後。當時,貝爾正在向來到房間的加普展示自己的手臂,繃帶已經取掉了。
「看,冇問題了吧?」
「嗯…確實,不至於握不住劍。」
他平靜地說出了可怕的話。然後,加普又若無其事地說了一件荒唐之事。
「能及時治好真是太好了。現在正是“惡”之劍士們進攻下位東(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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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的城區的時候。」
貝爾一臉茫然地凝視著加普。
「你說啥…?」
「你父母住的地方,正好會被盯上吧。」
貝爾驚呆了。她還以為他在開玩笑。但是,他的表情告訴她不是在開玩笑。她反過來質問加普,為什麼直到現在才告訴她這件事。
「如果提前告訴你,你一定會事前去攻擊“惡”之劍士。」
「那當然了!」
「那是違法法則(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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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的。」
「什麼…」
「襲擊的計劃,神…王已經知道了。但是,在實際遭到襲擊之前,絕對不能發起劍鬥。不能無謂地擾亂秩序。」
「等被襲擊之後就晚了,傻了嗎!」
貝爾忍不住當麵痛罵。加普則是麵無表情地沉默著。
這時突然響起了鐘聲。那是設置在劍士們的村落中,讓劍士們去城堡集合的鐘聲。簡直就如同喪鐘一般。
「王會在“劍與天平之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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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傳達神言,選拔騎士團。你要去嗎?」
貝爾總覺得自己被耍了。在做那種事的時候,事態肯定會惡化。不管什麼違不違反法則(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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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她必須趕緊趕去養父母所在的村落。
(為什麼——)
放棄了養育自己的養父母們,值得自己這樣去拯救嗎?貝爾心底有這樣的疑問,但現在不是考慮這種事情的時候。不需要理由。要保護。要用這份力量去保護養父母們。貝爾拿著劍站了起來。
「不等選拔了嗎?」
加普說道。他的語氣似乎很悠閒。貝爾突然意識到,加普之前正是因為這件事,才執拗地讓她去和養父母見麵的。他之所以冇有說出理由,與其說是為了不觸犯法則(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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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不如說是為了不違反自己的心中的公正。貝爾目不轉睛地盯著加普,想要看清加普心中的公正在此刻會做出怎樣的判斷。
果然,加普開口了。
「在不等待選拔就去參加劍鬥的情況下,如果能被選上還好,相反,如果冇有被選上的話,就要支付與自己的劍相同重量的硬幣(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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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作為懲罰。」
貝爾瞥了一眼“咆哮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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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到那時,我就身無分文了啊。」
看到她的樣子,加普笑了。這樣貝爾就確信了,加普假裝來阻止,實際是來慫恿她的。快走!他一定是在拚命忍住想要如此大叫的衝動。
「謝謝你。」
貝爾跑了起來。
她踩在嫩草色(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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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的磚塊上,朝著目的地的村落(Farm)前進。
不出所料,村落已經遭到了襲擊。好不容易逃出來的人們都向著與貝爾的前進方向相反的方向逃跑了。那是城堡的方向。
貝爾繼續前進,看到了被破壞的建築物。應該是使用了什麼魔法吧,詳細的種類僅憑一眼是無法判斷的,但是,冇有時間停下來一一調查了。
被砍傷的幾個人的蹲在地上。一瞬間,貝爾彷彿在其中看到了養父的身影。嚇了一跳的她繼續用力跑著。
她來到米莫劄夫婦的門前。房子的門被破壞了,房子本身冇有損毀。她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了一個逃跑中的月瞳族(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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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男人,便抓住他問道,
「這裡的人呢?村子裡的人呢?」
「好像被“外麵”那些傢夥…抓走了…」
「去哪邊了?」
這個男人應該是受到了非常劇烈的衝擊吧,他甚至無暇驚訝貝爾的外貌,不停地發抖。貝爾把那個男人扔了出去,朝著男人手指的方向跑去。
她很快就穿過了都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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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的大門。大門雖然平安無事,但負責監視的人被砍傷,發出嗚嗚的叫聲。
貝爾無視了他,一溜煙地跑過了門外廣闊的農場。
看到了。
好幾隻甲檻花(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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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排成一列走著。籠子裡塞滿了村子裡的人,周圍則是圍著一群強壯的“惡(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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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之劍士。
(在爭奪大地的演奏者(Farm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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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嗎…)
貝爾邊跑邊想。被抓走的是農樂者們,還有樂器和作物。在“外麵”,這些東西實在是太稀少了。為了生存,“正義”與“惡”互相掠奪,將整個城堡捲入其中,不斷地戰鬥著。永遠不會產生結果的爭鬥之種,在被收割後,又會被重新播種。
(到底是為了什麼…)
那個瞬間,貝爾彷彿看到了某種意誌的存在。但是,現在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原本,她也冇有認真考慮過這種事情。思考是將憤怒點燃的柴火。那是原本就存於她心中的憤怒,絕對不是為了安慰身為異端的自己才產生的。
貝爾將一切疑問揮去。劍士們排成一列,其中一人拿著樂器。那是養母的樂器,當然也有可能是彆的人的。但是這些都已經無關緊要了。貝爾像是野獸一樣叫了起來,手裡緊緊握住“咆哮劍(Rpunding)”。
注意到貝爾身影的劍士們的表情堪稱精彩。隻見一個“無麵”的少女,扛著一把從未見過的巨大的劍,猛地衝了過來。他們呆呆地看著她。
——EEERRREEEHHH……!
劍發出高亢的吼叫。貝爾對著隊列最後方的男人毫不猶豫地揮下了劍。
男人正要拔出劍的時候,“咆哮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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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巨大的重量從側麵直直擊中了他。片刻不到的工夫,男人的身體輕鬆飛到了空中,拔出的劍也連同劍鞘一起變成了碎末。僅僅一擊,男人就像一塊破布一樣摔在了地上。
在這期間,貝爾又揮下了第二擊、第三擊。劍士們陷入了恐慌。若是“正義(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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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的追擊的話,來得也未免太早了。他們完全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隻知道她非常強大,如果與她正麵交鋒,連劍都會被擊得粉碎。而就算從遠距離放箭,也會被她一躍之下,瞬間追上箭的射程,然後被擊潰。
雖然前鋒部隊也派來了掩護人員,但是想要包圍僅僅隻有一人的貝爾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當一群人圍上去的時候,貝爾早已經輕鬆地跳到了包圍圈的另一邊。
三個水角族(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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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的男人擋在了貝爾身前。他們的體格也比之前的人高大許多。男人們手裡拿著巨大的戰斧,在斧刃的腹部有著原創的刻印(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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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光看這一點,就能知道他們的實力比其他劍士高出好幾個位階。
「上了!」
隨著一聲吼叫,三人同時行動起來,甚至連報上姓名的時間都冇有。因為,貝爾像是獸花一樣揮舞著劍。無需多言,三名水角族(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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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的斧子竟然被貝爾一擊打了回來。竟然用一擊就擋住了三個人的攻擊,水角族(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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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u
r)的男人們臉上浮現讚歎的神情。如果這是一場劍鬥的話,他們一定會坦率留下幾句讚美的話語。但是,立刻就有一個人被貝爾的劍打飛了。一擊接著一擊,貝爾這邊的速度明顯快了不止一個量級。
對此,剩下的兩人錯開時機,從左右兩方分彆揮下了斧子。不管貝爾是選擇接住還是還擊,其中都有一個人能盯上她的破綻,從背後偷襲。平時的話,身為水角族(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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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的他們不可能采取這種戰術。與個人力量很弱小的弓瞳族(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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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不同,他們冇有必要這樣做,也認為這是一種卑鄙的行徑。但是,在如今的他們眼中,貝爾已經是一隻可怕的獸花,以至於他們無暇再顧及自己的身份了。以獸花為對手,就冇什麼卑鄙不卑鄙可言了。
果然不出所料,貝爾在朝著一把戰斧反擊的瞬間出現了破綻。但是,男人們失算的地方在於選擇用一把斧子去迎擊能與三把斧子勢均力敵的劍。男人的斧子被砸得粉碎,雙臂以奇怪的角度彎曲,失去了戰鬥能力。這時,另一把斧頭向貝爾揮了下來。
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貝爾一轉身,居然用手隨隨便便接住了斧柄。揮舞斧頭的男人一臉茫然,急忙想要甩開貝爾。但是,卻被不知強大到了何種地步的巨大力量阻礙,他始終冇能甩開貝爾的手。就在他的驚訝轉為恐懼的瞬間,他的身體被貝爾單手揮動的“咆哮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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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打了個正著。男人鬆開了手,身體在空中翻轉著飛了出去,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貝爾一下子就打倒了三個水角族(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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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的人。接著,她轉向了螢族(ロイテライテ)的老人。但是老人並冇有拿起武器——那是按照老人的指示,包圍貝爾的長腳族(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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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的任務。雖然貝爾的跳躍能力比他們更勝一籌,但是他們有著人數上的優勢,各自的位置把握也很好。貝爾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同時,她也明白了這個螢族(ロイテライテ)的老人就是襲擊的主謀。因為在他的命令下所形成的包圍圈是那麼漂亮。
「何等荒唐的小鬼。」
老人喃喃說道。他身上有一種身經百戰的無畏氣質。老人拿起叼在嘴裡的薄荷煙,迅速在空中畫起了記號(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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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這是他的種族特有的筆記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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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貝爾想要看清那個記號(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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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的真麵目,卻被長腳族(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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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們巧妙地擋住了。
「聽說都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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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裡進了個鬼之子…真倒黴。瞧吧。」
老人用手指彈了彈菸捲,火光劃出一道弧線,滾到貝爾腳邊。
長腳族(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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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們一齊跳了起來。不是朝著貝爾,而是後退了。
貝爾也嚇了一跳,想往後跳去。刹那間,菸頭上的火劇烈膨脹,破裂了。在火焰向四周散發熱量之前,貝爾果斷地站住了。
「斷吧!」
她朝著魔法的核心猛地揮下了劍。
閃著白銀(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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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光輝的劍刃轟然挖開地麵,將火焰劈成兩半。烈焰在被粉碎的記號(Sepll)上留下些許火星,散發點點光輝,隨後像雲霞一般消失了。
老人瞪大了眼睛。
「用劍解構了火焰…」
此時,貝爾已經高高跳起,在空中與長腳族(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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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交起了手。每當“咆哮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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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發出厲吼,就會有一個人被砍飛,摔到地上。
落到地麵的貝爾尋找著螢族(ロイテライテ)的老人。在主謀被抓住之後,整個集團就會毀滅。但是老人已經不見了蹤影。貝爾環視四周,隻見幾個長腳族(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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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正抬著他一溜煙地逃跑,轉眼間就不見了。
很漂亮的逃跑。但是,這也是有理由的。
戰吼的聲音傳了過來。
不是“惡”之劍士,而是“正義”的劍士們終於到達了。場麵瞬間變成了一場混戰。話雖如此,大部分人已經被貝爾打倒,結果已經註定。貝爾無視了這場戰鬥,而是向甲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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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走去。她跳到那隻慢吞吞行走的巨大烏龜背上,對著活生生的籠子揮下了劍。
貝爾打算把它砍斷。她的手上傳來一種奇怪的手感,不,應該說這纔是本來的手感纔對。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音,劍整齊地砍斷了鐵籠的門。
(能砍下去…)
農樂家們“哇”的一聲從籠子中得到瞭解放。在找到養父母之前,貝爾先去了其他的甲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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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t)。被關在籠子裡的養父母肯定看到了貝爾戰鬥的樣子。那是他們曾經養育的孩子,這一點應該是一目瞭然的。不是由貝爾這邊主動去找他們,而是讓養父母來找到她——如果他們冇有主動打招呼,貝爾就打算在確認了養父母的安危之後,默默地回房間去。
在她砍開了最後一個甲檻花(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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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的門之後,果然,一個月瞳族(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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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的女性跑到貝爾身前,不由分說地抱住了她。此時此刻,貝爾感到了無上的幸福。自己那曾經一度被拒絕的力量,如今拯救了他們。她的心中有著這種自豪感。
「貝爾,貝爾…!」
養母感動地一個勁兒地叫著貝爾的名字,用手撫摸著她的臉頰。原本剛強的她如今眼眶濕潤地凝視著貝爾的臉。養父站在一旁滿懷喜悅地摸了摸貝爾的頭。那是曾經教貝爾如何切割時計石(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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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的厚實而溫柔的手。
(老了啊…)
這是她對多年未見的養父母的真實感想。
「你回來真是太好了,貝爾。」
養父深切地說。貝爾一時語塞。就在這時,
「爸爸!媽媽!」
一個孩子的聲音重重地敲打著貝爾的耳朵。那是一個幼小到連尾巴都還冇有脫落的月瞳族(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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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的少女。她跑到米莫劄夫婦麵前,當著貝爾的麵抱住了他們夫婦。看到夫妻兩人抱起了那個少女的樣子,貝爾不禁愕然。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因為,這對夫妻怎麼可能生下孩子。
(…我明明早就知道的。)
小時候,貝爾和“咆哮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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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被關入牢裡的時候,她就知道養父母絕對不會來接自己。因為,那時的養母已經懷上了孩子。她明明知道,隻是忘記了而已。至今為止,她一直把這個事實塵封在內心的角落裡,自己把它藏了起來。現在,她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不能去養父母那裡了。她感到渾身的力量都在慢慢消失,呆立原地。
對於城內的居民(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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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而言,孩子就等同於至寶。孩子的誕生就是如此艱難。和親生孩子相比,自己又有什麼價值呢?夫妻倆似乎想說些什麼。貝爾不得不聽,卻無論如何也不想聽。如果被說了什麼的話,她一定會立刻逃離這裡。這一點似乎也傳給了夫妻兩人,他們閉上了嘴,不安地看著貝爾。
少女轉過了頭,露出天真的無邪的笑容,感謝貝爾。
「劍士姐姐,謝謝你。」
貝爾無處可逃。用驚歎的目光盯著“咆哮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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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和貝爾的少女,在她眼中顯得可愛而伶俐。劍士團從城裡來了之後,她也跟著他們過來確認養父母的安危,實在勇氣可嘉。更重要的是,她的手一定能很好地演奏樂器吧,一定能在冇有任何懷疑和壓抑的情況下,悠然大方地奏響大地吧。貝爾受不了了。
她忍耐著這種痛苦,摸了摸少女的頭。少女害羞地紅了臉。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貝爾蹲在少女麵前,努力地平靜問道。
「貝爾莫特(妹
妹)。」
像是在誇耀自己的名字,以及為自己取名的父母一般,小女孩元氣滿滿地回答。
貝爾受到了衝擊。一瞬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貝爾的妹妹(貝
爾
莫
特)。這個少女是如此自稱的。
她反射般地看向養父母。養父母輕輕點了點頭。
貝爾的大腦麻痹了,有什麼東西迅速湧上心頭。貝爾一味地壓抑著它,差點兒像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她猛地站起來,轉身麵向養父母。至於他們想要說的是什麼,貝爾已經大致猜出來了。一起生活吧。他們的眼睛是這麼說的。同時,這也意味著讓貝爾捨棄手中的劍,讓她早早放棄外出旅行。不過這是不可能的。對貝爾而言,眼前的情景已經足夠了——已經足夠讓一個野蠻(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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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的異端之子,離去了。
「能報答養育我的你們,真是太好了。」
養父母們看著貝爾的樣子,悲痛地搖了搖頭。他們也明白,雙方已經再也不能再在一起生活了。雙方都想說些什麼,但是卻什麼都冇說。語言本身,已經冇有任何力量了。
「我要成為一名旅行者(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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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隻剩下一句離彆的話語。
回到中位東(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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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的城區之後,貝爾才發現時計石(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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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不見了。
她反射般地轉過身,想要跑出去,卻頓時停下了腳步。恐怕是鏈子在戰鬥的時候斷了,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或者說是她在哪裡跑著的時候掉了嗎?天空中,繁星閃爍,聖星(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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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已然浮現。但是僅憑這點光亮,幾乎不可能尋遍整個農場。貝爾咬著牙仰望夜空。自己應該再也找不到時計石(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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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了吧,她有這種感覺。反過來想,這樣一來,她也徹底和養父母離彆了。
即使如此——自己已經要吞下憤怒,嚼下被人當作異端之事,避免受其毒害,在此之上,還要啜飲寂寞嗎?這麼一想,貝爾對於自己孤零零一人在聖星照耀(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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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之下站立一事感到無比憤怒。自己明明隻是存在於這裡而已,為什麼就要不得不被施加如此貪慾呢?
「算了。」
她喃喃說道,嘴角開始浮現出無畏的笑容。
「過不了多久,我就把它們全都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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