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忒休斯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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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的痛風又犯了,早起的他在母親催促的聲音中開車送母親上班,再去學校上課,經曆了昨天晚上,戲劇一般的夢。羅有些身心俱疲,痛風多發於清晨,而回憶多在深夜入侵,拖著跛腳,羅在一天的滿課中來回奔波,他多厭惡其他人的**與懶惰,這原罪中最無害的兩罪,是他無用忙碌的根本原罪。身體的疼痛很明顯加劇了他的恨意與憤怒,但昨天的夢又讓他暫時放下次要矛盾,麵向主要矛盾,他默默等待著下班……快下班了又到了一週一次的週會環節,從表情上羅看得出有些領導不欣賞他這個臨時雇員,而羅又何嚐看得起他們,在他心,領導隻是職位罷了,不代表你比任何人優秀,可能是各種優勢造就了羅的領導們的地位,是遺傳,權勢,血緣,金錢甚至是性。莊莊件件又何嚐不是原罪,羅審視著,嘲諷著,無奈著,痛恨著又希望成為著,他彷彿自己世界的卡斯特羅,切格瓦拉,阿連德,自由,浪漫,堅守又審時度勢。所以每每開會,他總有三分譏笑掛在臉上,你別說還真有點帥,坐隔壁女老師上次去祈禱的願望之一就是讓羅瘦一點,多年後芝華士才告訴羅這一秘辛,羅也隻能付之一笑了……當然,當時的羅心還有更要緊的事,故而一散會,羅就跛腳快速離場,布歇試圖扶扶自己的霍位元人朋友,但他很明顯已經帶上了魔戒,對布歇毫不忌諱,甚至撞到了“廁所特戰隊”大隊長,也就是那位在廁所與荷爾蒙男孩對峙的領導,雖然那小子被開除了(傑警官帶走的那種),但領導也不遑多讓畢竟出了那大的事……羅快速來到辦公室打開了一個抽屜,來回翻找,終於他找到了一本作業本——拉斐爾的作業本,作業本很新,不像是一個作業本用四年的大學生的狀態。他顫抖著打開第一頁,上麵用中文寫著一些精美的文字與一行數字:致昂老師:你可曾聽見桃金孃的哭泣,當忒修斯之船靠岸良久,它是否還屬於堅定的奧德賽。“969683664945484364/3452/2685”桃金娘……羅打了個冷顫,廁所的桃金娘?他從未如此害怕過,難道這是那孩子的求救?不對,這個作業是兩週前收的,向來把作業交給課代表批改的他之所以有印象,完全是因為那個下午,羅癱坐下來,點燃一根菸,他顧不得明天其他老師來吐槽辦公室煙味,思緒隨著煙霧回到了那個下午……羅的城市是溫帶海洋性氣候,終年有雨,少有陽光,有的那幾天彷彿也是屬於安妮那種未來可期的“choosenone”的,故而羅已經對下雨習以為常,身邊車上常常備有雨傘,又是一個滿課的下午,下課後,羅依然坐在講台上等待學生走光,享受他的香菸一刻,然而下課約十分鍾後,當他見四下無人,摸出黃銅打火機,準備孤芳自賞的時候,一個短髮女生折返回來,遞給他了一本作業本。“老師,我忘記交作業了。”“哦好,給我就行,趕快回去吧下雨了。”“老師我有個問題……”“那,快說吧,我看看我懂不懂,哈哈”羅壓著要加班與美好一刻被打斷的火氣從牙縫擠出這句話。“你聽過忒休斯之船嗎?我想問你,換完最後一塊木板後,他還是忒休斯之船嗎?”這個悖論羅當然聽過,年少時,為了展現智性的一麵,他冇少和女孩子吹這個,隻是不咋成功罷了,悖論的故事無非就是:忒修斯是古希臘的英雄,他有一艘船,他用這艘船去迷宮殺死了彌諾陶洛斯。後來,這艘船被儲存在雅典港,作為忒修斯的紀念。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艘船的木頭逐漸腐朽,於是人們不斷地用新的木頭來替換舊的木頭,直到最後,這艘船上冇有一塊原來的木頭了。那,這艘船還是忒修斯的船嗎?如果不是,那它從什時候開始不是呢?如果是,那如果用被替換下來的舊木頭重新組裝成一艘船,那艘船又是不是忒修斯的船呢?羅快速發動他的狐狸腦子,說到:“從法律的意義上,無論怎換其歸屬權依然是忒休斯的,但從物理的角度,這是第二艘船,但他依然屬於忒休斯,所以可以叫他忒休斯二號船,如果用被替換下來的舊木頭重新組裝成一艘船,那艘船如和原來一模一樣,則還是忒休斯一號船,你說對吧?”拉斐爾笑笑,淡淡的說:“那我還是願意乘坐奧德賽的船,也就是諾西亞號,我覺得不一樣了,忒休斯變了,而奧德賽冇有他還是回到了初心。”羅聽的一頭霧水,應付式的笑了笑了,伴隨著狂風與暴雨雷鳴把小哲學家送出教室,趕緊去關窗,教室被雨打濕,被扣工資就得不償失了。這時,小祖宗又折回來跟學校的“傑克·布萊克”補了一句蹩腳的中文:“我寫的很用心,麻煩您仔細看,拜托了。”羅點點頭。略帶不快的送走女孩,坐,下點起煙,看看名字,“拉斐爾”,嗯,那個小藝術家難怪這風牛馬不相及,搞藝術的,理解理解,想到這羅笑笑,翻開扉頁,他看到那端話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有時候他真覺得自己教的不是漢語,是無語……“郵亭深靜處,愛楓獨有人”,羅又用阿Q狀態安慰自己,說起魯迅,他更喜歡“吃人”的《狂人日記》,更加貼近他的生活,但阿Q更容易讓他平和,他隻當是小女孩青春期太宰治附身,四處叫著“人間不值得”實際上演的是一出《傲慢與偏見》,他依然表示理解,因為當年“上”他身的是普希金加雪萊帶點海明威,足以看出兄弟年輕時候的“勇力過人”,可謂僧格林沁也不如的勇士啊,想想羅又笑了……煙霧散去,羅回到現在,不由脊背發涼,這哪是太宰治啊,整個一個貞子伽椰子融合的SSR,桃金娘?她自己嗎?那忒休斯之船?奧德賽?還有數字都是啥啊?莫不是暗示我啥?……羅其實有些懊悔,他其實很善良,隻是多年被欺負被欺騙被打壓,讓他選擇了所謂的“黑化”,變得放浪不羈愛自由。他深怕是自己的冷漠,導致了拉斐爾這個天才美術生的遇害,也恐懼這帶來的責任,他總是這般的高尚且庸俗……中文應該就那樣了,數字呢?這簡直比王家衛都難懂!羅簡直要崩潰了,約摸過了一分鍾,他馬上崩潰了,這哥們兒絕不是刻苦鑽研的主,拉斐爾估計也會後悔把“題”出難了吧……這時,羅收到了網戀女友的訊息,他快速換成中文九宮格回覆到“在忙,寶寶,愛你哦”。剛發出他彷彿被雷擊中一般,這會不會是對應中文九宮格按鍵啊?類似於摩斯密碼的東西!“9-6,我”“有”“東西”“我有東西留給你!”羅嚇了一跳,彷彿拉斐爾從過去開了一槍,正中他的眉心,可後麵兩組數字是啥呢?3452?嗯……東西?學校儲物櫃!他拖著病腳,來到三樓四排52號櫃,2685應該就是密碼了“啪嗒”開了,羅近乎崩潰,他害怕麵是什奇怪的東西,更害怕開了以後背上一生的枷鎖,他緩緩打開,發現一封信,和一個膠捲,他端詳了一下,拆開信封:昂老師,感謝你還記得,當雙子座合並,卓別林開始跳舞,一段是黑白中透著陽光,一半是陽光下窒息的深淵,我敬重您我的老師,請轉達我對朋友安妮的思念。我已不測,請你伸張正義!這不是遲到的正義,是我與地獄之主應得的報應……“好傢夥,跟我玩這個?”羅這個老“謎語人”算是棋逢對手,他覺得這孩子要是健在,他一定培養她做個rapper這小詞寫的,但羅隱約感覺到了什但他又覺得滑稽,地獄之主?什非主流的朋克風?瑪麗蓮曼森追隨者?不愧是搞藝術的……“不是遲到就不是怪我咯?”羅自言自語道,他盤算著難不成她早知道自己有危險?奇了怪,安妮好像是傑的女兒,雙子?合並?連體嬰?……“什亂七八糟的……”羅把自己都逗笑了,麵對逝去的生命,學會了冷漠戲謔,畢竟《冰與火之歌》告訴他:“凡人終有一死”。實在想不明白,他決定去問問安妮,是不是也有一個膠捲,以滿足雙子的必要條件。(不然誰想的通啊,試試唄?羅至今覺得拉斐爾是好孩子,但多少是有點i人了,直說不好嗎?)“因為我也有一卷……”兩通電話結束,在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後,羅約安妮明天學校見,他想把這些交給安妮的父親,畢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他內心又充滿渴望,他也想成為破大案的偵探,哪怕是“柯南plus”,同時他也害怕辜負了拉斐爾的“敬重”。帶著糾結,羅回到家,避開熱情的母親,一頭栽倒,沉沉睡去。夢,他看見:鹿頭裸女,墓碑,教堂,頭戴橄欖枝的但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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